【原】沈淑：演戏

我挣脱了潘银凤的手，大喘着粗气。

正是娘，正是此刻原本应该在四川探亲但现在却活生生出现在爹爹院子里私牢的，沈夫人，最疼爱我的娘亲。

嫂嫂以前说过的“城南水枝子巷，有家杏子脯做得好。你不妨去尝尝。”

杏子脯，是娘亲最爱吃的零嘴儿。所以隔天我便将翠酩翠谰二人留在府里，亲自带着人去查看了。

一进铺子，我便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是娘自己研制的一款沉水香。

她爱极这款香，于是便年年自己动手研磨调制。出外应酬时总有贵妇问她买，她总一笑而过。

所以，娘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一直隐在这家铺子里。

她让嫂嫂指引我来找她，但却从不和我见面。只是月月派人假装从四川送信来关心我。

想来，在商场上阅人无数，经历多少风雨还能叱咤多年的娘，也看出了将军府的不对劲，于是配合我演了出戏。在这半年中，想来也默默的调查了许久。

而我，也心领神会。

如今一向慈眉善目的娘亲，满面威严。一扫往日看着柔弱的模样，浑身上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开什么玩笑。当了快三十年将军夫人，娘的本事其实不亚于爹爹。爹爹有多能打仗，娘就有多能赚钱好嘛！

否则，以爹明面上的两袖清风，没有娘在后宅运筹帷幄的管理家中产业，有十个儿女的他哪里撑得住开销？我这最小的女儿又怎么可能过着金奴银婢，出手阔绰的生活！

潘银凤不知内情，还只道娘是凑巧赶回来的，连忙换了个笑容，尴尬的笑道：“婶子回来得巧。我正要给淑姐姐松绑呢。”

娘冷笑道：“我竟不知，松直竟然这么糊涂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绑了下大牢，不相干的女人倒可以随意出入，随意抽打自己的女儿。你说糊不糊涂？”

松直，沈松直，爹爹的名字。

潘银凤结巴了一下，总算她也是活过两世的人，连忙笑道：“不是的。只是将军让我来劝姐姐认罪…”

娘懒得和她废话，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道：“来人，抬小姐去金柳园，我亲自给她上药。”

又看向潘银凤，道：“如今沈府事多繁重。若留潘小姐在府里，怕殃及池鱼。我给潘小姐找了一处院所，今儿便着人搬过去。眼看便要过年，路上天寒地冻行路不便，过了十五，我再派人送潘小姐回原籍去罢。”

潘银凤一顿，却挺直了自娘进来便一直弯着的腰，笑道：“谢婶子厚爱。银凤自知淑儿姐姐对我一直有误会，婶子爱乌及乌，此番作派也能理解。不过，容我当面辞过沈将军，再走不迟。”

娘冷笑道：“将军事多。再者若我作不得这个主，让外头传朝廷重臣插手内宅之事，传出去名声总不好听。”

潘银凤咬咬牙。眼看即将到手的富贵马上要告吹，多少不甘心：“婶子，当年我母亲也和夫人是极好的手帕交，她一生遭际可怜…”

娘倏的喝道：“遭际可怜，那也不是全因我之故！我安顿好她女儿下半生，也就是了。人，总不能太贪心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话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潘银凤深施一礼，不再言语，便向外走去。

我忍痛笑道：“娘真是糊涂。妹妹家中再没有人了。府里又不差她这主仆五六口的吃穿用度。传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将军府苛刻亲戚？”

娘眼波流转，不再说话。我便笑道：“好妹妹，咱们都是亲戚。胳膊只管折在袖子里。别把娘的气话当真。”

潘银凤也不再掩饰，恨毒的看了看我们母女二人，深施一礼，默不作声离去了。

她一走，娘便抢上来，心疼的抚摸着我身上的伤痕，哭道：“我苦命的儿…”

我松了口气，顿时晕了过去。

醒来后，听说了几件事。

嫂嫂的毒解了。下毒的人也抓到了。是一个以前犯了错，被嫂嫂赶到厨房里的婢子。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怨毒嫂嫂，所以在给她熬的燕窝里下毒。她一承认，被娘下令乱棍打死，一家子全被发卖到青楼去了。

处理完嫂嫂的事，娘亲自在外书房里堵到了几天不敢回自己院子的爹爹。据说二人关起门来一顿大吵。最后以娘摔门而去告终。

这个年，大家都没过好。

过了年，刀云娘和我说，君凌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