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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岩闲草|拉饭

 文乡枞阳 2022-06-14 发布于安徽

桐城博物馆一滴水馆长、原桐城师范罗校长等一行来白云岩看景,可惜我正在潜山回程的路上,故没能陪同。幸好匆忙赶回时没错过中午小聚,同事静轩听雨早已做了安排。
席间自然有一番礼节意味很浓的推杯换盏,见面虽是第一次,但已是老微友,所以兴致很浓。话题越来越丰富,从白云岩风光到桐城名胜,从桐城文化到桐枞方言俗语,亲近感格外亲切,认同感彼此认可。毕竟是席上,餐饮风俗占了主导。敬酒的礼节与禁忌,奉菜的讲究与习惯等,倒是滔滔不绝。
“拉饭,枞阳有吗?”一位文友的发问引发了一个语言爆点。
“有哇!有的。”你说我议之间,乡间旧时民俗,倒是层层翻新,好似雨点湖面,一轮接过一轮。

那年头,吃饭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亲戚、朋友间的走动还是常有的。借点钱物的,探亲看节的,说媒做保的,老友聊天的……那时,手机,连梦里也没人见过。风雨农闲之时,赶几里或几十里路,你来我往,当面锣,对面鼓,啦呱啦呱,心事了却了,事情也办妥了。留茶留饭与其说是“黄篾筷子好撑门”,倒不如说是做人的应尽之义。
尽管食不果腹,但有客光临,谁也不愿意露出难色,满面春风才是待客之道。喝一壶老茶,抽袋旱烟,也必不可少。最有趣的还是吃饭。明明饭菜很难得,但主人总要摆出一付阔样子,菜要尽量地摆满一桌。吃饭总是要喝酒的,于是开始斗爽劝饮。明明酒很难得,却总要自夸,好像能变戏法,不会有穷形尽相的时候;抑或刻意装无,整瓶喝完了,几案上弄个半瓶,兜里递半瓶,“只半瓶了,干脆点!”总要酝酿爽快的氛围,客人不知不觉中已是醉意朦胧。

饭吃饱,那是必须!喜欢把饭堆得像山尖,这边看不见那边。那时人,可能是油脂进得少了——有人家炒咸菜只是用竹筷在油罐里蘸一点,沿锅划一圈——食量普遍的大。大家心知肚明,所以碗里饭吃完了还要真诚相劝。男女主人各有分工:再来一碗!于是桌上主人伸手去接碗,摆开盛饭的架式。“不吃了!吃饱了!”客人说着把身子歪到一边护住手中的碗,还要曲肘伸臂架住那伸过来的热情的双手。那哪行?女主人则从另一侧“夺下”碗,很快又来了一碗饭。
或许是碗筷还没放下,或许是精诚所至,客人哪能不吃?其实,之前那一碗饭又哪就能吃饱。客人也清楚,说不定被主人支走的孩子们正眼巴巴地等着锅里的米饭,怎么忍心多吃呢?那年头一个月吃不上一顿饭。家里来客了,自然要吃干饭,既是待客之诚,也是撑个情面。那时每个家庭孩子都多,全吃白米饭,那就要带来吃了上顿无下顿的尴尬,因此,总要在锅边贴一圈山芋,或是搭一些其他的杂粮。这是为家里人准备的,那时不让孩子上桌,就是不让瞧见家中的窘相,也是不让孩子食用给客人备下的菜肴。

煎蛋下面,是一种便捷而贵重的招待方式,被称作“烧茶”。俗语说:“年头年尾一个茶(鸡蛋面)。”正腊月来亲戚,烧茶是必备的礼节。这时的“拉饭”也巧劲十足。盛在客人碗里的鸡蛋,有煎的,有煮的,也有清溜的,或三个或五个,客人总不忍心吃完,他们眼中总会有主人家孩子的馋样,谁家的孩子都一样,面条可以吃尽,鸡蛋总想留下部分。可热情的主人不同意了:一个眼疾手快,蛋全被竹筷夹碎了,不由你不吃!而妇女们则将一碗稍浅的面藏在身后,说笑间,一个不备,嚓!倒入客人碗内,然后洒下一串诚待客人后满足的笑声。
还有一种拉饭,似乎有点调侃,有点“野蛮”。正月初二,新姑爷上门看节,除了吃茶,劝酒,就是吃汤圆。这汤圆里可大有乾坤。是早有姑娘或嫂子暗中备好的,里面装满了红辣椒,直吃得新姑爷大汗淋漓,呵嘴吹唇,也不饶过。“任务”在监督下完成,然后一堂大笑。
衣食住行也好,吃穿住行也罢,吃,都要排在生存要素的前列。家有客到,无论是否饭点,都要问一句“你可吃了哉?”这简直成了人间第一问,也不知是否问过了百朝千代,直至今日,仍是口头热句。只是“拉饭”的场景已不多见了,新风者认为有失文明,甚至粗俗。如果论仅及此,犹若浮云,不着根际。千百年来,人们为解决一个“吃”字,那可是紧锁愁眉,长吁短叹,滴血流汗。今世的人们,不再为一个“吃”字心碎,实在是幸事,但不是等闲事,“吃”这根千线之弦还要紧绷心头。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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