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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在云南傣族村寨的知青

 盈江老知青 2022-06-14 发布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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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云南留守知青
——安家在西双版纳的上海知青
凤凰大视野

娶了傣族妻子留守在傣族村寨
他把父亲接来安度晚年

作者:草根作家
(根据李根生师傅的口述整理成文)

昆明知青李根生两岁时丧母,是他父亲一人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李根生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再婚,和带着一个五岁男孩的女人组建了家庭,李根生有了一位继母,也有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弟弟。继母对李根生虽然很疼爱,可李根生总觉得继母偏袒弟弟,特别是他父亲总把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他弟弟吃,李根生心里总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

1969年1月末,李根生要去滇西边境插队落户了,那天一大早,他继母给他拿出一身新衣服和十块钱,不冷不热地说:“你去了滇西,就在那找个媳妇成家吧,你爸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我也没工作,还有你弟弟,以后也顾不上你了。家里就这十块钱,你都拿去吧,想多给你也没有了。”

看看一言不发的父亲,李根生心里很难受,他把那十块钱放到桌子上,背着自己的行李默默走出了家门。刚走出家门不远,李根生的父亲就撵了上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帆布提包,一直把李根生送到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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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分别时,李根生的父亲把那个帆布提包递给李根生,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到了李根生手里。看着火车缓缓启动了,李根生的父亲才抹着眼泪离开了站台。看着他父亲远去的背影,李根生的鼻子突然发酸,两行泪水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那沓钱一共是十六块钱,有两块的一块的,有五角的和两角的,还有五斤粮票。提包里有一床半新不旧的毯子,一块油布,一双旧胶鞋,还有几个白面馒头和一个茶缸。在李根生的记忆里,那床毯子和那个帆布提包,是他家最时尚最宝贵的生活用品。

李根生他们上百名昆明知青乘坐火车到达禄丰后,又换乘解放牌敞篷卡车,继续西行。历时五天,最后一辆卡车停在了潞西县境内滇缅公路944公里路桩附近,李根生他们八名男知青和六名女知青被安排在一个叫户拉的傣族村寨(当时叫合作社,到了4月份更名户拉大队)插队落户。滇缅公路944公里路桩,成了李根生永远忘不掉的记忆。因为到潞西县下乡插队的第一个春节,他曾抚摸着那个路桩流过眼泪。

户拉村寨不大,全村寨只有二百多人,清一色傣族同胞,幸亏社长是一位复员军人,会说汉语,要不然,知青们和老乡交流都是个问题。社长说他的名字叫岩石,大家叫他岩社长就行。后来知青们才知道,村寨的乡亲们或多或少都会说几句汉语,只是发音不准确,大概意思还能表达出来。还有一个怪现象,寨子里老乡的名字都很怪,有好多人重名。

岩社长把十四名昆明知青安置在社里(队部)的两间竹篱笆墙稻草顶的房子里临时居住,还安排一位大嫂(碧发)和一位小姑娘(仆少)帮教知青们学习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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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里的那栋竹楼共有四个房间,男知青们住大一点的那间房子,女知青们住小一点的房间,另一间房子是社里的干部办公开会的地方,还有一间房子里面堆满了杂物。知青们居住的房间里没有床,大家的行李放到一边,被褥都铺在用竹子编的地板上,大家睡通铺。

那天刚吃完晚饭,李根生捂着肚子跑出了队部的竹篱笆院子,一会又捂着肚子跑了回来,红着脸问社长:“岩社长,厕所在哪里?”看李根生痛苦的表情,岩社长急忙跑出院子,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片竹林说:“竹林里去。”事后大家才知道,傣族村寨没有厕所,乡亲们都在树林子里方便。

吃住的地方虽然解决了,可大家都有点不习惯,在昆明时是睡在床上,到了滇西却要睡在地上。更令大家不习惯的是那里的饮食,什么菜都有一种怪怪的酸味,虽然顿顿都是大米饭,顿顿都有菜有汤,可大家并没有多少食欲。还有那位碧发(帮忙做饭的大嫂)血红的嘴唇和发黑的牙齿,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后来知青们才弄明白,原来那是经常嚼槟榔造成的。

知青们到滇西下乡插队的第一年,每个月可以领到十多块钱的安家费,上级还发了购粮证,拿着购粮证可以到乡里的粮站购买大米,每人每月三十二斤。粮站供应的大米不够吃,社里可以补给,总之知青们的吃粮不存在任何问题。

春节前的那段时间是滇西地区的农闲时节,水田和山上基本没有什么要紧的农活,岩社长就组织知青们开会学习,跟大家讲滇西的生活习惯和农业生产情况,还教大家学说傣族话。快过春节的时候,岩社长还把知青们都请到他家,他亲自下厨(岩社长在部队时当过炊事员,会做汉族饭菜)为知青们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十几碗菜摆了满满一桌(用竹子编的桌子)。据李根生回忆,他们在岩社长家吃的那顿饭,是知青们在滇西下乡插队时吃得最合口味的一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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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队长家有两个姑娘,一个叫玉应,一个叫玉罕,大的十五岁,小的十四岁,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皮肤特别白净,能听懂汉语,但不太会说。因为这两个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女知青们都很喜欢她们姐妹。

阴历的大年三十那天午饭后,几个知青喊李根生出去玩,他们几个人走出寨子,来到了村口,看着村口的那棵大青树,再看看那条伸向远方的滇缅公路,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失落。一位女知青跑到不远处的一个路桩跟前,看着路桩上的944公里的数字,回头问李根生:“李根生,从这到昆明是不是944公里呀?”“应该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李根生说完,把目光投向了远方,他想家想父亲了。那个女生看李根生用手抹眼泪,她提议说:“就要过年了,咱们冲着昆明方向,给父母鞠个躬吧。”大家都来到那个路桩跟前,冲着昆明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李根生上前抚摸着那个路桩,泪流满面,大家都抚摸着那个路桩,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春节过后,滇西的春耕春播生产开始了,春耕春播要抢农时,时间紧农活重,知青们刚开始参加生产劳动,还真有点不适应。户拉村寨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男人一般不下水田插秧,基本都是女人插秧。女知青们第一次参加劳动,就是下水田插秧。插秧有多辛苦,没有亲身经历,真的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男知青刚开始不会耕田,也干不了重活,更不会干技术含量高的农活,岩社长只好让男知青也去水田插秧,跟妇女干一样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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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秧不光是技术活,还是力气活,长时间站在泥水中弯腰插秧很辛苦,最难受的腰,李根生插完一把秧苗,就得直起腰来休息一下。看看自己被傣族大嫂和小姑娘越落(la )越远,李根生很着急,人家已经插完秧苗到地头休息了,他才插了一半。

就在大家坐在田埂上休息时,岩社长的女儿玉罕过来帮忙了,她一边给李根生做示范帮着他插秧,一边用不太准确的汉语鼓励他,大概意思就是慢慢锻炼,慢慢学会,干什么都是熟能生巧。对于玉罕的帮助和鼓励,李根生很感动也很感激,他对玉罕的好感油然而生。

插秧快结束的时候,可能是长时间在水中浸泡的原因,李根生的双脚都起了水泡,水泡破了就流黄水,开始溃烂,又痛又痒,这下可把李根生吓坏了。玉罕说李根生是中了水毒,她让她母亲给李根生熬药汤(中草药)泡脚,还到赤脚医生(村医)家要来药膏给李根生涂抹,插秧结束后不久,李根生溃烂的双脚慢慢结痂了,后来蜕了一层皮,也就痊愈了。从那之后,李根生的脚再也没有溃烂过,用李根生的话说,他的脚产生了抗体,适应了滇西的水土。

插秧结束后紧接着就去山上的菜地、波罗地和甘蔗地除草施肥,天天都有干不完的活,那真叫一个锻炼啊。李根生说,凡是在滇西参加过三年生产劳动的人,以后再大的苦都能吃。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李根生对玉罕姑娘的感情在一天天加深,虽然自己的年龄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玉罕还是一个小姑娘,可玉罕姑娘已经多次进入他的梦境了。

1974年年末,李根生离开昆明快5年了,他才第一次回昆明探亲。不是他不想回家,是他心疼往返的路费。那天回昆明时,玉罕姑娘一直把李根生送到县城,看着他坐上了县城开往临县的客车,她才挥挥手一个人抹着眼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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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回昆明,李根生带回去了遮放的稻米和滇西的农特产,还有他积攒下来的一百块钱(年年都数李根生分的红利最多)。回到昆明,他的父亲看到他,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李根生的父亲本不想要他的钱,可她的继母接过那一百块钱就装进了衣兜里,还说家里正缺钱呢。

李根生在昆明呆了半个月,过完春节就匆匆返回了滇西。那天,他父亲把他送到火车站,把一个装着一块塑料布和两双新解放胶鞋的蓝色书包递给了李根生,随后又掏出二十块钱强行塞给了李根生,哽咽着说:“穷家富路,这么远的路程,身上没有富余的盘缠哪行呀。”李根生上车的时候,他父亲又说:“根生,在那边要是有合适的对象,你就在那成家吧,你成了家,我也就没有牵挂了。”

回到滇西后,李根生第一时间去了玉罕家,他给玉罕买了毛巾香皂,还买了牙刷牙膏和雪花膏。岩队长(社长)开玩笑说:“有我的礼物吗?”“有,我给了买了香烟,还有两瓶白酒。”李根生赶忙把装在提包里的烟和酒都掏了出来。

那天,李根生在岩队长家吃的晚饭,晚饭后,岩队长借着酒劲问李根生:“根生,你和玉罕都这么大了,也该考虑婚事了,你看是你迎娶玉罕做媳妇还是我们娶你做上门女婿呀?”听了岩队长的话,李根生脸红了,他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李根生脸红了,岩队长又笑着说:“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你们父母是不允许你们做上门女婿的。不过,你要娶玉罕,是要下聘礼的。”“我也拿不出聘礼啊。”李根生红着脸说。

岩队长又笑着说:“你这次回昆明。你父母没送你礼物?”“送了,我爸送我两双解放胶鞋,还有一块油布。”李根生不好意思地说。

“那就用你父亲送你的礼物做彩礼,我们马上准备嫁妆,你准备迎娶玉罕吧。”岩队长像是在开玩笑,实际上他是认真的。

1975年秋后,岩队长和知青们帮忙给李根生修建了一栋房子,寨子里的乡亲们也都帮忙,能工巧匠各显其能,大家为李根生用竹子编了竹床,编了桌子凳子,还有装食品的小竹筐和竹篮子,各种各样的竹编制品都快摆满了竹楼。

婚礼很隆重也很热闹,一切费用都是岩队长出的。婚后,李根生不好意思地对玉罕说:“结婚建房子的钱都是你家出的,要不我就当你家的上门女婿吧。”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很快乐,岩队长夫妻俩对待李根生就像是座上宾,比对亲儿子还亲。玉罕善良又贤惠,除了出工劳动,啥家务活她都不让李根生干,李根生想帮着挑水洗衣服,玉罕也不准许。她说傣家的男人做家务,就是对妻子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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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979年6月末,在户拉傣族村寨插队落户的昆明知青都先后离开了,户拉村寨就剩下李根生一个人了。有时李根生感到失落了,他就去村口的那个路桩旁边,望着昆明方向流泪。每当这个时候,玉罕都会领着儿子来到他身边,依偎在他身旁。

1982年春天,李根生被招工到乡邮电所工作,天天骑着自行车往各村寨送信送报纸,工作虽然很辛苦,可他吃上了国库粮也能挣工资了,他很知足。两年后,李根生升任邮电所的副所长,那年玉罕也享受知青家属待遇,招工到公路养护站,负责户拉村寨到乡政府驻地那段公路的养护工作。工作虽然很辛苦,可玉罕很知足,因为她也转成了非农业户口吃上了国库粮。

1990年秋后,李根生带着老婆孩子回昆明看望父母,结婚后他这是第一次回昆明。回到昆明才知道,他父亲刚办理完退休手续。因为身体不好,他继母借故去照看孙子,两个月前就和他父亲办理了离婚手续,他父亲除了那栋三十平米的房子和一个赢弱的身体,一分钱的积蓄都没有,家里但凡能拿走的东西,都被他的继母拿走了。

十天后,李根生带着他的父亲回到了滇西,把他父亲带到滇西来,是玉罕的主意,她说公公身体不好,必须有人照顾。

从此以后,玉罕既要忙工作,还要照顾丈夫儿子和公公,玉罕的母亲看女儿太辛苦,她经常帮助女儿操持家务。不管再忙再累,玉罕从没冷落过公公,她看公公吃不惯傣家的饭菜,就跟他父亲学会了做汉族饭菜,还经常让她父亲陪着公公聊天,陪着公公散步。

没多久,李根生父亲的身体就明显好转,气色红润了,饭量也增加了,浑身也有劲了。一年后,李根生的父亲就天天帮着玉罕去道班拉沙子维护公路,他说闲得发慌,找点事干心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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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冬天,李根生八十九岁的父亲无疾而终。李根生说,单凭妻子对他老父亲十八年如一日的悉心照料这一点,他都会感激妻子一辈子的。

目前,李根生和玉罕都在昆明生活,他们的儿子在昆明安家了,他们不想离儿子儿媳太远,他们不想彼此都牵挂,他老两口更离不开可爱的孙子孙女。

讲述完自己的知青往事和大半辈子的生活经历,李根生笑了,他笑得很开心。李根生说:人活一世,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更重要?作为男人,能娶到一个好妻子,就会有一个好家庭,有一个好家庭,就会幸福一辈子。”

李根生师傅说的这句话,你认同吗?

作者简介

朱成金(笔名:草根作家),男,汉族,一九六六年出生于山东平阴。

本人现生活在吉林延边,自由撰稿人,从事网络写作,中国乡土文学论坛散文栏目版主,今日头条特约作者。著有长篇乡土爱情网络小说《山水情深》、中篇乡土爱情网络小说《悠悠陕北情》——接续路遥前辈的人生、《草根诗歌集》等,作品散见于《新文化报》、《老年日报》、《长白山诗词》、《家庭百事通》、《延边广播电视报》、《读写新天地》等报刊杂志,业余时间从事自媒体创作。

来源:知青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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