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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小小说)

 老大姐嗨 2022-06-15 发布于山东

吴欣欣呆呆地伫立在断头崖上,只想一跳结束青春横溢的生命。因为尤丽娜终于终止了他们之间五年的恋爱史。

五年前,他与尤丽娜一起响应号召,从大城市来到这个金龟湖边的王家村插队落户,那时,他们都是死心塌地准备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了。可是,吴欣欣怎么也没想到,到了七十年代后期,插队青年会有上调回城的机会!他更没想到的是,尤丽娜刚接到病退返城通知后,就向自己举起了断情的利剑!

回城,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它不仅意味着从此可以和落后的农村告别,而且还意味着从此可以再次捧到那张土黄色的户门卡,意味着将有一份商品粮享用和一份有工资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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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能获得那张土黄色的“城镇户口卡”的插队青年,都是万分走运的幸运儿。但吴欣欣不是,也许永远不会是了,上调回城机会渺茫,将来苦不能言的漫长的农民生涯,再加上心爱的恋人又断然离去,使吴欣欣心灰意懒,万念俱绝!

他没脸回到王家村,更没脸见那个青年农民王阿木,因为当年王阿木曾经先他一步,追求过尤丽娜。正当她犹豫不决之时,吴欣欣恰到好处地向尤丽娜射出了爱神丘比特之箭,一下子就把尤丽娜夺了过来。为此,王阿木恨死了这个白面书生,整整一年不理睬吴欣欣。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如今吴欣欣也会落到这么个鸡飞蛋打的下场呢?

此刻,崖下绿波起伏,平时令人腿软脚抖的悬崖深渊,如今变得那么妩媚诱人…正当吴欣欣纵身欲跳时,忽然,从他身后松林里蹿出一个惊慌失措的农村姑娘。

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了吴欣欣:“欣哥,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呀!”

一声声高喊,使吴欣欣幡然猛醒。定神一看来人,不由得更觉热血涌涨,无地自容。

来人是吴欣欣插队落户住的那家房东丁大伯的女儿,丁根妹。

原来,吴欣欣插队落户到王家村,被安排在贫农王大伯家,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接受再教育”,但是,一个城里学生,从未出过远门,更没有独立生活过,当他一下子来到这荒凉贫瘠的农村后,顿时感到举目无亲,孤独凄谅,再加上农村繁重的劳动,他感到如牛负重,步步艰难。就在最困难的时候,丁家父女似亲人一样,无微不至地关怀着他。

他的衣服破了,丁根妹给他补;他不会烧火做饭,丁根妹干脆把他的锅灶碗筷搬去她的家中;他冬天畏寒,丁根妹亲自为他翻晒被褥,并为他赶制棉衣;他不会农活,丁根妹手把手地教他……天长日久,这个诚实勤恳的农村姑娘偷偷地爱上了这个“会读书写字念报”的“文化人”。丁大伯终于看出了女儿对欣欣的那片情意,于是,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丁大伯厚着老脸,向吴欣欣揭穿了这个秘密。

为此,吴欣欣整整考虑一个晚上,说实话,丁根妹勤劳朴实,美丽大方,也曾多次悄悄闯入过吴欣欣的心中。但是丁根妹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农民呀!她没有一张土黄色的“城镇居民户口卡”,而自己好歹还算个插队青年,或许有一天,政策允许插青回城,到那时,丁根妹怎么办?万一有了孩子又怎么办?难道让孩子也在这贫穷的农村呆上一辈子吗?

正在吴欣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倩影闯进他的脑海,她,就是尤丽娜。于是,吴欣欣当机立断,婉言谢绝了丁大伯的试探,并公开了与尤丽娜的罗曼史。

那时,丁根妹忍受着巨大的失望与痛苦,但表面上强装欢颜,不动声色,仍一如既往地关怀照顾着吴欣欣。

自从尤丽娜上调回城后,丁根妹一直在冷眼注视着吴欣欣的动态,心中也十分难受。所以,当她发现吴欣欣一天没吃东西,在傍晚时分又独自一人上了断头崖,只怕他一时想不开,出什么事,她就一路尾随上了山,并在吴欣欣绝望之极的关键时刻,不顾一切猛扑上前,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吴欣欣看着丁根妹充满深情的大眼睛,再也忍不住心头的万般滋味,竟呜咽出声来。

丁根妹却显得分外刚强,目光灼灼地盯住吴欣欣说:“欣哥,你是男人,是男子汉,难道你的眼泪就那么不值钱,值得为一个薄情的女子去流去淌去哭吗?”

“我…没脸见你们了,也没勇气再…生活下去了……都走了,就扔下我…”

“说梦话!”

丁根妹激动得满面通红:“天无绝人之路。既然人家抛弃了你,你就要更坚强地生活下去!难道你以为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来爱你了吗?”

几句话,深深打动了吴欣欣麻木了的心。

“根妹你…”他迟疑地望着面前这位农村姑娘。

即将西落的晚霞里,丁根妹显得那么漂亮,那么妩媚,那么坚强。相比之下,吴欣欣觉得自己太卑微、太不值钱了。

丁根妹发现吴欣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打量自己,猛然发现自己那双手还紧紧扣在吴欣欣的腰间,顿时,她满面羞涩,迅速松开了双手。可是迟了,吴欣欣激动得一把抓住她的双手。丁根妹也情不自禁地倒向吴欣欣的怀中。

吴欣欣与丁根妹点燃了爱情之火、那是真正的爱神之火呀!还有什么爱情比在患难中建立起来的更宝贵、更深沉、更使人难以忘怀的呢?

端午节时,吴欣欣兴高采烈地带着丁根妹,回城探望父亲。但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向吴欣欣与丁根妹迎面扑来,那天半夜,吴父——市文化局的老干部一一正在打倒期间的“走资派”,当一帘之隔的丁根妹睡熟后,与他的独生子进行了平场十分严肃的谈话。

“欣儿,这件事,爸爸我不得不郑重向你表态:我不同意。”

吴欣欣一时愣住,好半天才激动地问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吴父神色严肃,开门见山地说:“就因为她是个农民,一个永远没有希望当居民的农民。”

“不,农民没错,更没罪!爸爸,真正的爱情是从不讲究什么其它因素的!”

“你懂什么?”

吴父道:“孩子,你也插了四、五年队了,对农村那种贫苦艰难的日子也算领教过了。难道你与根妹结合后,就准备一辈子'死'在农村吗?”

“不!我什么都不考虑,我只知道我要真正的爱情,我爱根妹!”

“好,就算你愿意死心塌地留在农村,那么,你难道希望你们的孩子,也永远是农民吗?国家有规定,你也不是不知道,孩子的户口是随母亲的呀!”

“可是,我不想考虑那么多!爸爸!”

“你必须考虑,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说到这里,吴父压低了声音:“欣儿,日前,我已为你上调回城的事去活动了一下,走了走门路,你上调回城的日子不远了!'知青安置办'的朋友告诉我,最多到年底,你就可以永远离开那该诅咒的农村,把户口迁回城里来了!”

“不,不!”

吴欣欣痛苦地双手抱头,热泪盈眶:“不管今后的生活怎样变化,我此心已定,矢志不移。”

“好小子,你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连我的话也当耳边风啦!”

吴父生气地把声音提高了些:“就算父亲求你了,这总行了吧?”

“爸爸,我不能呀…”吴欣欣呜咽失声,泪如雨下。

“倘若你真的固执己见,那、那你就从此别再叫我父亲,我与你一刀两断!”

“啪!”吴父说到这里,布帘那边忽地发出一记声响,父子俩停止说话,凝神听了听,却再没声音了。

为了不吵醒隔帘的根妹,父子俩暂时停止了争论。

可是,吴欣欣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丁根妹那诚挚可爱的面庞,不时在他眼前晃动着,晃动着,直到天蒙蒙亮时,吴欣欣才迷迷糊糊合上眼。仅打了一个瞌睡,就惊醒了,睁眼一看,东方已经大亮。

他急忙穿衣下床,叫着“根妹”走向隔帘。

他愣住了。丁根妹床上空空如也,一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上茶杯盖下压着一张字条,地已经悄悄地走了,字条上这么写着:

伯父、欣哥: e

我走了,回乡下去了。昨晚你俩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伯父的话说得有刀(道)理,农村事实是苦,农民更是艰苦。欣哥不能为了我,再在这农村受苦。所以,我思想斗争了半夜,同意伯父的意见。只要欣哥将来好,幸福美满,这比什么都好,我也心满意足的。欣哥,你要听伯父的话,千万不要一(意)气用事,更不能堵(赌)气我决定不跟你好了,你再跟我好,我也不睬你。伯父年龄大了,你应该好好照过(顾)伯父,不要让他老人家为你生气。

我不告而出(辞)了,对不起失礼了。再见。祝你们快乐!

“根妹!”吴欣欣心如刀绞,奔出门去。

吴欣欣不顾父亲的阻挠,决定一辈子和丁根妹在一起,白头到老。于是,在当年国庆节,他毅然与根妹结婚了。

婚后第二年,他们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宝,

吴父当时虽因儿子固执己见,十分生气。但后来事过境迁,见儿子又为吴家抱回个大胖小子,他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翌年下半年,吴父毕竟舍不得儿子、孙子在乡下受苦、通过活动,将儿子的户口迁回了城里。

吴欣欣回城后,不久,便被安置在一家工厂当工人。但丁根妹仍在农村劳动,每逢星期天,不是丁根妹进城,就是吴欣欣下乡,一家人欢欢喜喜团聚。随着可爱的小孙子吴涛涛日益成长,吴父的心病愈发沉重,因为,涛涛最终逃不脱这个“农”字,户口本上至今仍没他的名字!

后来,吴父又回到市文化局担任局长,于是他决心斩断这个“农”字尾巴。

一个星期六,下班后,吴欣欣喜气洋洋,早早回家。当他来到自家门前时,意外地发现门上铁将军把门,门边放着一篮青菜萝卜。

他有些诧异:按以往规律,这天根妹早已从托儿所里把小涛涛领回家了。可今天这根妹怎么了?他掉头直奔托儿所。刚进托儿所,小涛涛就满脸眼泪鼻涕地扑了上来,嘹陶大哭。

吴欣欣更奇怪了:“涛涛,妈妈没来接你?”

“来了,又走了,妈妈不跟我好了…”涛涛边哭边说。

吴欣欣更糊涂了。

这时,托儿所的阿姨迎上前来,皱着眉头告诉吴欣欣。原来,今天下午,吴父来关照托儿所阿姨,小涛涛除了他与儿子吴欣欣外,不得让任何人领走。这时,丁根妹正兴冲冲地从乡下进城来接孩子,翁媳俩在托儿所打了照面。也不知吴父向她说了些什么,丁根妹当场就哭了。后来,吴父走后,丁根妹抱着小涛涛,又是亲又是吻,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最后,在托儿所阿姨的劝说下,丁根妹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小涛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听到这里,吴欣欣心中既愤怒又悲哀,“那么,根妹她现在去哪里了?”

“回乡下去了。”

说到这里,托儿所阿姨掏出原属丁根妹的那把家门钥匙,交给吴欣欣:“这把钥匙,是你女人让交给你的!”

“根妹…”握着钥匙,吴欣欣禁不住热泪盈眶。

“爸爸,你太狠心了!”

吴欣欣愤怒地跺了跺脚,抱起小涛涛,就径直赶向了汽车站。

其实吴父也有满腹的苦衷,他喜欢这个农村媳妇。但是,他更关心小孙子的前途,下决心,一定要把小涛涛的户口迁人城市。所以,他忍痛割爱,在托儿所里气跑了丁根妹。

吴欣欣回家后,与父亲大吵一顿。吴父则自作聪明地将他的办法全盘托出——假离婚!只有通过离婚手续,让法院把小涛涛判给男方,才能使小涛涛的户口迁回城里。只要达到了这个目的,日后他们小夫妻再办一次复婚手续就行了。

吴欣欣开始没答应,但思考再三之后还是同意了。因为他毕竟也希望心爱的小涛涛的户口能离开农村的呀!吴欣欣把丁根妹叫回家商量。丁根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假离婚,还为小涛涛能做城市居民而高兴了一阵子。

于是,为了小涛涛的前途,为了一张城镇居民户口卡,翌日上午,吴欣欣就与丁根妹分别去大队与工厂里开了证明,然后一起去区政府民政科高高兴兴地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吴父说,为不让街坊四邻起怀疑,必须像真的一样,尤其不能让政府部门看出个中破绽。他要儿子先忍上个一年半载,再提“复婚”两个字。

于是,恩爱的小夫妻,人为地分隔在两地,听凭万般思念愁断肠。唯一能使他们感到欣慰的是小涛涛的户口终于如愿以偿,迁到了吴家那张“城镇居民户口卡”上,

就在这难熬的等待中,一个人突然闯进了吴欣欣的生活中,这是个省锡剧团的花旦演员,年龄二十七、入岁,长得如花似玉。她叫刘青凤当年以扮演样板戏《红灯记》中李铁梅一角而走红,近来因长期病假住在本市。由于同行关系,她常常出现在吴家,她对这个家庭很喜欢,更喜欢小涛涛,一进门,总是抱起小涛涛,逗他、亲他,乐成一团。

起先,吴欣欣对刘青凤只是出于礼节,与她寒喧几句,但日子一长,渐渐对她有了好感。因为刘青凤不但会演戏,而且还会编戏,什么“戏眼戏厘子”、“高潮低潮”啦,都能讲出个道道。这一来,与吴欣欣对路啦!

吴欣欣是个戏曲业余创作者,过去在农村里,常编个对口词或小演唱什么的,供宣传队演出。进工厂后,他被调去工会政宣组,搞政治宣传。眼下,工会成立了工人业余演出组,于是,剧本创作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吴欣欣的肩上。这几天他正在琢磨二个小戏的初稿。刘青凤知道后,立即予以热情的帮助与支持。夜来没事,刘青凤就连哼带唱,一字一句地帮助吴欣欣推敲唱词,日子一长,吴欣欣对她产生了好感但好感决不是爱情。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微风送爽,瓢来阵阵菊香。吴家祖孙三代围桌而坐,赏明月,尝月饼。触景生情吴欣欣不由想起了远在乡下的妻子,只好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正当吴欣欣满腹愁肠时,忽听院门“咿呀”一声,一阵香风伴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进入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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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一幅天伦同乐赏月图呀!能让我这个不速之客也挤上一席吗?”

“哦,是青凤同志呀!”吴父连忙起身让座,取筷敬酒。

小涛涛也欢叫着“阿姨”,扑到花枝招展的刘青凤怀里。

刘青凤到来,增添了不少活跃的气氛。她亲热地抱起小涛涛入席就坐。但她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却火灼灼地直盯着吴欣欣。

吴欣欣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正要避开她的视线,刘青凤娇滴滴地说话了:“欣欣,今晚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你能猜得到吗?”

吴欣欣感到惘然:“猜不到。”

“唔,你猜一猜嘛!”刘青凤抓住欣欣的胳膊,撒娇地说道。

吴欣欣窘得满面通红,轻轻地摆脱了刘青凤的手。刘青凤“咯咯”笑着,打开随身带的小包,抽出一本崭新的杂志,放到吴欣欣手中:你呀,快成剧作家啦,还蒙在鼓里快看看吧,你写的独幕剧在市文联的《工农兵演唱》上发表啦!”

“真的!”吴欣欣这一乐非同小可,一把夺过杂志,几下翻到中间,果然不错,他在刘青凤指点下完成的那个独幕剧果真发表了!

吴欣欣兴奋极了,连忙棒起杂志就看。刘青风在一边向吴父如何地表功,说这个剧本是她多次找了主编,说了多少好话才发表的等等,吴欣欣一句也没听进去,中秋夜的气氛由活跃推向了高潮,刘青风满脚一杯酒,举向吴欣欣:“来,未来的剧作家,祝贺你的处女作发表,干一杯。”

“干…一杯!”吴欣欣又激动又高兴,情不自禁地干了一杯又一杯……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把他扶上了床。 流

朦胧中,吴欣欣忽然看见他日思夜想的爱妻根妹来到身边,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给他温柔与温馨一片。

吴欣欣激动得不能自己,喃喃地叫着根妹,紧紧抱住了她,陶醉在爱河之中…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吴欣欣终于从沉睡中醒来,睁眼看时,天已大亮,这时,他的手触摸到了身边一个温馨而又润滑的身体,不由一惊,转脸看时,他竟吓得魂飞魄散,叫了一声,从被窝里直坐起来。原来他身边躺着一丝不挂的刘青凤!

刘青风被他一声怪叫惊醒,云鬓散乱,睡眼惺松,嗔道:“大清早的,叫什么呀?”

“你、你…”

吴欣欣上下牙齿直打架:“你怎么睡、睡到我、我这里来、来了……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

刘青凤一听这话,不由柳眉直挑,杏眼圆睁,怒不可遏:“是我不能这样?还是你不能这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我、我……” 心

“妈呀……”刘青风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哇”一声,扑倒在被褥上痛哭起来:“好你个姓吴的,原来你白占了我的便宜,还要反咬一口呀…你这个流氓,不要脸的流氓……告诉你,我这可是在你家里被你霸占的……我不放过你,我非去告你们这对父子不可……”说着哭着,刘青风三把两把穿上衣,便打开房门要向外冲去。

可是,门开了,门外却站着脸色铁青的吴父:“青凤,你冷静些。”

刘青风顺势扑到吴父肩头,嚎陶大哭起来。

边哭边说:“吴局长,这一切你可都最清楚你要为我作主呀…”

吴父抚慰着刘青凤,进她坐下,然后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儿子面前,两颗混浊的老泪流下:“欣儿,这不能怪青凤,一切,都是我作的主。欣儿,青风不管哪方面,都比根妹强。为了我们的涛涛,也为了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你就看在你死去多年的母亲份上,答应和她结婚吧!我…求你了!”

说罢,竟“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地。

吴欣欣被这一连串的意外震慑住了,他像傻了似的愣怔了半响:“根妹,我对不起你呀!”一声绝望悲哀的喊叫后,他扑倒在床上。

软弱的吴欣欣终于在吴父的一手安排下,与花旦刘青凤接了婚。

那么,为什么刘青风那么贱?为什么不顾脸皮做这种事呢?

原来,刘青凤也有她的苦衷,剧团常年累月在外瓢泊的艰苦生活,使她生了胃病。她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家乡市里,过安宁稳定的生活。但是,要把户口迁回市里,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为此,她看中了市文化局长这扇后门。

当时,吴父正为儿子假离婚后的生活发愁。当他看到刘青凤聪明伶俐,又能对儿子创作上有所帮助的时候,他更动心了。终于他向刘青凤暗示:只要她愿与自己儿子结成秦晋,那么她的户口迁回市里一事,就包在他文化局长身上。

刘青凤本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对吴父的暗示心领神会。她与吴欣欣打了几次交道后,发现他老实本份,且肚里有点墨水,倒也有一定好感。加之,自己的户口问题,正可借桥过河,于是,她便有意识地亲近吴欣欣,帮他修改剧本,推敲唱词,还千方百计打通关系,为他发表剧本终于,在中秋之夜,她委身于他。

但是,结婚后,由于他俩没有感情基础,没几天就为了一点小事闹翻了。刘青凤忍了半个月,好容易等公爹吴父把她的户口从外地调回市里,并安排在市文化局招待所工作后,就寻了个借口,干脆住进招待所单人宿舍。而在这之前,吴欣欣也因受不了家中沉闷的空气,带上小涛涛,住进了厂里的宿舍。

吴父苦心经营的一个小家庭,冰消雪化。而偏在此时吴父年龄已到,离休回家,一系列的情况,使吴父的精神彻底崩遗了,一人病倒在家,这时,幸亏邻家及时发现,将他送到医院抢救,这才没有发生生命危险。

有人带信给吴欣欣,哪知吴欣欣刚好出差远行,须十天半月后才归。吴父无奈,又把满腔希望托付给新儿媳妇。可是,刘青凤知道后,不但不去医院探望公爹,反而放出话来,说自己上了吴家父子的当,受了骗,不想再见他们。

吴父伤心透了,止不住整日唉声叹气,老泪纵横。诊断结果,吴父的心脏病需动手术,而动手术又须有亲属签字,这就只好等吴欣欣回来再说了。

乡下那个丁根妹,还在痴痴等着吴欣欣和她复婚。当她听到吴欣欣与刘青风结婚的消息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万没料到假离婚会弄假成真,更没料到吴欣欣会背信弃义,如此薄情。她不相信吴欣欣真是那种无赖小人,但事实总是事实。为此,丁根妹伤心欲绝,几乎站不起来。

在乡亲们的开导下,根妹才想开了一点那一阵,她正跟同村的老光棍、养兔专业户王阿木在学习养殖兔子,紧张而又新鲜的工作,使她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痛苦。这时,王阿木同情她,怜悯她,还几次向她表示,愿跟根妹结为终身伴侣。可是都被根妹婉言拒绝了,因为她的心中还装着她的欣欣与涛涛呢!

一天,她与王阿木一起去医院试验室送试验用的兔子。卖了兔子,在走出医院时,她偶然间听到几个医生护士的对话。

“唉,真可怜,一个文化局长,离休了,生了病,连来医院看他的人也没有。听说他就一个儿子,也没来。”

“是呀,听说他儿子前两月才结婚呢!真没良心,娶了老婆不要爹。”

“这下可弄僵了。那姓吴的老头要动手术,可亲人一个也不在身边,没人签字,这不急死人!”

医生护士无意中的对话,使根妹浑身一震:这不是在说欣欣他们父子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公爹病了?就住在医院里?得去看看!想到这里,根妹转身就往病区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得了吧,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人家根本看不起你这个乡下女人,软着硬着休了你,你还去干什么?但是…

正在根妹犹豫不决的时候,王阿木追了过来,他笑眯眯略带神秘地说:“根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姓吴的那没良心的老子,得了心脏病,要死不死的正躺在这医院里哪!”

“是吗?”买农京 ,

“谁还骗你。这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老头儿孤身一人,连他儿子媳妇都没去看他一眼!”

丁根妹没吱声,突然加快脚步,向病区走去。王阿木丈工和尚摸不着头脑:“根妹,你上哪儿去?不走这里。”

丁根妹脱口而出:“我去看看涛涛他爷爷。”

“什么?”

王阿木一听,又气又急,紧追上几步,拦住丁根妹:“根妹,你疯了?人家这么对你,你还有这种胃口……”

丁根妹淡然一笑:“我不能见死不救。他,毕竟是涛涛的爷爷呀!”

当天,吴父就进了手术室,并顺利地做了手术。他也不知道医生怎么一下子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竟同意在没有亲属签学担保的情况下,为自己动了手术,在上手术台时,他疑惑地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反而诧异地反问他:“咦,不是你让你女儿来签的字吗?”

“女儿?”吴父更糊涂了,自己哪来什么女儿呀!

可是,不容吴父多想,医生已把他请上了手术台,直到手术结束,回到病房,丁根妹端着汤水出现在他面前时,吴父方如梦初醒,当时,他心中那个滋味呀,就好像杂货店里打翻了五味瓶,只恨没个地洞钻进去。他颤抖着嘴唇,紧紧抓住丁根妹的手,久久没说出话来。

“涛涛他爷爷,你不要这样激动,当心身体要紧……”

“根妹!你、你不该来的呀…”

吴父老泪纵横“我、我没脸见、见你呀!”

“涛涛他爷爷,你别想得太多了。快别这么说…不管怎样,我总……曾是你的儿、儿媳妇…”丁根妹说到这里,也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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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后,吴欣欣出差回来,当他获讯飞奔到医院时,正赶上丁根妹端着碗,在喂吴父吃鸡蛋呢!

“根…妹……”吴欣欣的喉头阵阵发紧,两眼模糊,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丁根妹也看见了吴欣欣。她强忍心头的酸楚痛苦,让泪珠一滴一滴掉进碗里。

“根妹,你…怎么来啦?”吴欣欣憋了半天,却说出这句话。

吴父又怨又悔地看着儿子,把丁根妹来他身边的前后经过告诉了儿子

丁根妹颤抖着手,把鸡蛋碗放到吴欣欣面前,低声道:“你来了,我该走了…”

“不!”

吴欣欣心如刀绞,泪如雨下,他猛地抱住丁根妹双肩,叫道:“根妹,你能原谅我吗?你原谅我吧…”

正在这时,病房门口出现了脸色铁青的刘青凤。一见这阵势,刘青凤撒开了泼。

“好哇!今天可总算让我当场抓获了!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男女!吴欣欣,这下看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我非跟你离婚不可!离婚!”

刘青凤说出这“离婚”二字,却是早有准备的。原来,自从离开吴家后,刘青凤就有了这个打算。不久前,她结识了一个从香港来的商人。香港的花花世界使刘青凤更加向往,而且那港商也十分欣赏刘青凤并向她许诺,要带刘青凤一起去香港。为此,刘青风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即随那港商远走高飞。她决定,等吴欣欣出差回来,就马上和他办理离婚手续。可是,找个什么借口来与吴欣欣分手呢?正当刘青凤找不到好主意时,正巧,让她亲眼月睹了这一幕。

吴欣欣气愤地瞪着刘青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刘青凤却得寸进尺,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扭住吴欣欣,又哭又喊,把个小小的病房闹得不可开交。

“啪!”吴欣欣怒不可遇,扬手给了刘青凤一记响亮的耳光

刘青凤怔了征,旋即越发撒起泼来,她嚎叫着扑到吴父病床前,跺着脚,拍着掌,鬼哭狼嚎般地哭道:“好你个老不死的,想当初你为了让我进你家门,甜言蜜语,煞费心机如今你却明偷暗抢,又叫来你的乡下臭媳妇来气我…你、你要负全部责任我、我不要活了!”

吴父气得浑身发抖,他从病床上慢慢支起身子,痛心地说出了压抑在心底的真心话:“你爱离婚就离婚!今天,我可算看清了,这世界上,唯有人的真情最有价值!什么户口不户口的,见鬼去吧!”

刘青凤如愿以偿,与吴欣欣分了手,随即跟上那个港商,连同户口一起去了香港。

吴欣欣终于与丁根妹复了婚。不久,丁根妹又作为合同工,被招进市里。于是,吴欣欣一家破镜重圆,共享天伦。

但是,有件事却是谁也猜不到的。

一年后的国庆节前,吴欣欣夫妇接到了乡下那个养兔万元户、老光棍王阿木寄来的请帖,要他们夫妇俩于国庆节那天,去乡下参加他的婚礼。那天,吴欣欣夫妇应约前往当他们见到新娘子时,不由愣住了,原来那个新娘子就是当年由于户口上调而与吴欣欣“吹”了的尤丽娜!

原来,尤丽娜自从上调回城后,被安置在市丝织厂,工厂三班制的工作,不久就使她厌烦了。她曾结过婚,后来又离了婚…正在这时,她发现了老光棍王阿木在市报上刊登的“征婚启事”。

腰缠万贯的王阿木使尤丽娜动了心。此时的尤丽娜,早已不希罕什么城镇户口,而喜爱上金钱了。所以,她当机立断离开了她曾迷恋过的市里,重又来到乡下,投人了王阿木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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