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猫 老凯家的白猫自从有了一次离家出走,死而逃生的经历,不是胆子越来越小,反而是越来越肥啦。说来也奇怪,这只白猫自从中了八柱村刘老二的套,挨了王树根一闷棍,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男主角打通了任督二脉,变得不一样了。 人都说猫有九条命,估计白猫的第一条命早就飞到了阎罗殿,而开启的第二条命,让白猫开了挂,成了“仙”。 老凯家的猫成了仙猫哩。说这只白猫是仙猫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凯他娘。白猫走失回来的第九天的中午。老凯他娘在堂屋里睡午觉时做了一个噩梦。这个梦和白猫有关。梦里老凯他娘看见自家的白猫站偏房顶上,张口对着一轮满月吸气。正当老凯他娘想要打猫的时候,白猫猛地回头吐出了一个字“秀花……” 花是老凯他娘的小名。 “猫会说话了,哎呀!”老凯他娘一下子就惊醒的坐起来,一摸后背,就像淋了一场雨一样,浑身都湿透啦。 起初老凯她娘以为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没有太当回事。人一生做的梦可多哩,年轻的时候老凯他爹和他娘在被窝里聊天的时候就说过,西方有个老头,叫佛洛依德,他说人啊,做的梦百分之七十的梦都是噩梦。 做噩梦的人心里有鬼,平日里一定做过什么亏心事。 老凯他娘心里就有亏心事。说起来这件亏心事也和这只白猫有关,或者说和起初养这只白猫的人有关。 这只白猫是老凯他奶两年前在山上拾草,捡回来的。东谷村西边面和南面是两座连在一起的山。东谷村的山,其实也不叫做山,应该叫做丘。过去,东谷村的人没见过山,方圆百十里,这片土地是最高的。东谷村正好位于山谷里,因为翻过一座山梁,村子西边还有一个大村叫做谷底村。东谷村正好位于谷底村东边,因此而得名。 东谷村的老人都很勤劳,闲不住。两年前,老凯他奶腿脚很灵便,经常爬到山坡上拾草生火。东谷村虽然不是很富裕,好多人嫌弃麻烦,把烧柴做饭改成了煤气罐火做饭,用煤气做饭,干净卫生。老凯他奶喜欢烧草,把自己屋子的炕洞烧的暖暖的,这样晚上就能睡个好觉。 老一辈东谷村人不睡床,都睡炕。炕是用土堆成的,炕的里边有烟道,连通着灶台和烟筒。做炕被称为盘炕,老凯他爷活着的时候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伎俩人,盘炕也是一把好手艺。老凯家的土炕都是老凯他爷自己盘的,只可惜老凯他爷走的早,六十多岁得了肺部疾病去世啦。老凯的奶住的土炕有四五平方那么大,占了睡觉房间的三分之二。 睡土炕,老凯的奶觉得很踏实。柴草在灶洞里烧着了,火焰烧燎着土块,冒出一种烧焦土怪味道。这味道串到被窝子,人在被窝子里睡一晚上,全身也散发出一股土味。人再穿上衣服,衣服了也是一股子怪味道。老凯他娘觉得,这种怪味都沁进了老凯他奶的皮肤里、骨头里,心肝脾肺都有怪味。老凯的奶一说话,也冒出一股怪味,经常惹的老凯他娘甩冷脸。 这种味道对于老凯他奶来说是熟悉的味道、安心的味道,睡得着的味道。离开了这种味道,就是睡不好觉。前几年,老凯他奶在大闺女家住了一晚上,因为是夏天热老凯他姑没有烧炕,老太太愣是在冷炕上翻滚了一夜。 老凯他奶在捡到白猫的那天刚开春,天不冷,风却很大。东谷村的山,草多树很少,风刮着草,呼呼的乱响。听老辈人说,原先山上的树也挺多的,后来人们一窝蜂砍树去炼钢,炼了几个月,钢没炼成,山都炼秃啦。这几年,人们觉得光秃秃的山不好看,镇上出钱派人栽了一些小松树。山是石头山,山上存不住水,栽十课小松树,能活两棵就不错了。小松树稀稀疏疏的,淹没在荒草里。 就是在一棵瘦弱的小松树下。老凯他奶发现了一直通体白色的小猫。很小很小的一只,估计刚睁开眼没一天,不知道是哪。但是老凯他奶并不是因为可爱才把猫领回家。她一方面觉得猫可怜,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凯他奶想着把猫养大了逮耗子。 老凯他奶生了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就是老凯他爸。老凯他爸是老小,上边有四个姐姐,万朵花中一点绿,老凯他爸这片绿叶从小就很娇惯。老凯他奶虽然和老凯一家住在一块,但是老凯他娘和他爸住在北边的正房里,老凯他奶住在大门口的偏房里。 这间小偏房里有两小间,里边一间是睡觉的火活炕,外边一间放着全家老小用不着的杂物,更多的时候是放秋收打下来的粮食。有粮食的地方,就有老鼠。到了晚上,老鼠就在屋顶和地上乱跑弄出响声来。 老凯他奶恨老鼠,是因为半夜老鼠弄出响动,让自己睡不好觉。老凯他娘恨老鼠,是因为老鼠偷吃了粮食,自己心疼。 暗地里置气三十多年的婆媳,让老凯他娘和奶第一次达成共识,收养一只白猫。 说来也怪,这只白猫刚长大一点,老凯他奶就病了。或者说,老凯他奶一直就病着,原先是每天都咳嗽,一直不舍得去看病,只是白猫来了就彻底垮了。还没等白猫学会抓老鼠,老凯他奶就病瘫在床上,需要人照顾。 生了四个闺女,远嫁了二个,剩下的两个闺女和老凯她娘轮班交替伺候躺在病里的奶奶。老凯他奶卧床三个月,最后留下了一句“久病床头无孝子”的感慨,就撒手人寰。 老凯他娘亏心就亏在家里的婆婆卧床的三个月里,自己没细心照顾不说,还经常甩冷脸。更让她亏心的是在老凯他奶去逝的那一天,正好是老凯他娘值班。 这一天,老凯他奶比前几天精神好多了,还能坐起来说话,不过说的都是胡话,一会说外边有人敲门,一会说风大吹着自己浑身发冷,让老凯他娘架火烧炕。一会儿指使老凯他娘干这个,一会儿使唤她干那个,一会儿就把老凯他娘弄烦了。没生病的时候,老凯他娘是一家的主心骨,都是她安排别人。 老凯他娘觉得老太太事太多,冷着脸说道:“俺的亲娘哩,大白天的没风没雨的,冷啥呢。” 没想到老凯他奶一直嘴里叨念的冷,还没熬到天黑,人就咽了气。 老凯他娘平日里还有点信鬼神。她梦见了白猫说人了话,她害怕老凯他奶托梦嫌弃她临走了没让她睡上暖炕。 老凯的妈一边看向白猫,一边胡思乱想。她偷偷观察白猫,越来越觉得家里的猫变怪啦。 自从白猫走丢回来,一到了饭点,老凯家的饭桌上就热闹了。热菜刚端上桌子,一道白影就窜到桌子上,开始偷吃老凯家的饭。 老凯一家虽然爱猫亲切,但是也不会允许让猫上桌吃饭,只要看到猫上桌,老凯他娘就会拿起勺子狠狠的砸在白猫身上,白猫就不敢再爬到桌子上吃饭了。 砸了猫,老凯他娘又想起了那天的噩梦。想起了噩梦,老凯他娘开始掉眼泪,她不是怕白猫,反而心疼白猫。老凯他娘让老凯把剩饭倒进平日里猫吃饭的盆里。白猫才不吃剩饭来,一爪子把盆子掀翻了。 老凯他娘以为白猫嫌弃饭菜不好吃,自己亲自从咸菜缸拎出一条准备腌咸鱼的小鲅鱼,又放进猫盆里。 白猫凑近盆子闻了闻鱼。 呼啦—— 白猫又把盆子掀翻了。眼睛瞪向老凯他娘,老凯他娘看向白猫,一股子火就窜上心头。伸出手想一巴掌呼白猫的头。白猫一口就叼吊住了伸过来手。老凯他娘的手留下了一排猫牙印,指头缝里也慢慢的渗出了血。 怪啦!怪啦!猫不吃剩饭,猫还不吃鱼啦。 关注我们 策划 |李鹏 文字 | 刘旭旭 李鹏 封面、图片 | 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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