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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小房子

 木杪栖白云 2022-06-15 发布于甘肃

    老家门前那条路的对面,一眼望去。首先,能看到一条很宽的水沟,水沟里的水随着季节更迭,但即便到了水位最深的时候,也不过只是才刚刚漫过我的大腿。水沟的对面是一片菜地,东面一直蔓延到二爷家前面的那个巷子对面,西面则一直蔓延到了通往村里唯一的那座庙宇的路口。

    水沟里的水不是很深,人们在河道里放着几块大石头,隐隐约约地成了一条直线。想要到对面的菜地里,便直接踩着这些大石头过去。偶尔水位暴涨,淹没了这些石头时,就不得不要绕道而行了。要么是从东面绕,先路过二爷家,到他们家前面的那个巷子口的时候,能看到巷子的对面是一座很短的桥。这座桥直直地通往了对面的果园,左侧照样是菜地,右侧则成了田野,田野里多数都种的是玉米。要么是从西面绕,一直走到通往寺庙的那个路口处停下,在那里,也可以看到一座桥,但是,要比前面的那座桥要稍微高一些。这座桥直直通往了对面的田野,夏日里一眼望去的话,是一派浓密的绿色。桥的左侧,能看到水沟在这里更宽了些,也更芜杂了些,两岸布满了杂草。桥的右侧,最打头的位置是一户人家的几间小房子,用来养牛,也用来堆积饲料,路过这里经常能闻到一阵刺鼻的牛粪味。

    来到这片菜地后,若是再往前面看的话,映在眼帘之中的,依然会是一片辽袤的田野。但一定还会看到一幢小房子。确切地说来,这幢小房子就在那户人家的牛圈的东北方向一百米左右的位置,离我家的菜地也不过是四五百米。小房子周围的地方都是空地,那块空地是村里每家每户用来栽稻苗的,每年只有春天清明前后的时候,才能用得到。春天一过,稻苗全部搬走,栽到地里,地上原来的水都干涸了。之后,这块地也就再也用不到了。因而,那幢小房子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

    这幢小房子很小,差不多只有十平米左右。它是用砖砌成的,从那个方向来看它,墙面上的砖块都如犬牙一般紧紧交错在一起,看上去参差不齐,但实际上仔细观察的话,又错落有致。砖块与砖块之间的水泥被打磨得极为均匀和光滑,一看修建这幢小房子的人,就是一把好手。

    这幢小房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也无法说得清楚。只知道每每路过时,都能看到它的大门是开着的,门上褐色的油漆已经干裂了,起了皮,可以看到门把手那里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铁锁,已经生锈了。这幢小房子并没有窗户,但因为很小,透过那大开着的门,里面的一切便一览无遗。实际上,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倘若不算灰尘的话,当然,还能看到墙角结了许多张蛛网,有大一些的,也有小一些的。

    有一年,这幢小房子住进了一个人。是位老人,少说,他也有六十岁了。我们没人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皮肤黝黑,又皱皱巴巴的,真有点儿鸠形鹄面的感觉。他搬进了这里,小房子里还多了一阵床,一叠被子。不过,都显得那样寒酸和简陋。出于好奇,我同堂哥堂姐去过一次这里,只见那个老人正躺在那个小床上,地上放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里明显地可以看到几个还没有熟透了的西红柿。墙角码着一摞砖,上面正燃着一根蜡烛。我们看到他,都觉得他很可怜,一个人在这里,没人来照顾他,——他的年纪又是这样的大。

    没过多久,这个老人便不见了。我依稀听别人说,他的家原来在村政府那边,紧邻马路。因为这个老人有病,精神也不太好,年纪大了,就成了家里的累赘,他的儿媳对他十分厌恶。后来,我还听说,这个老人在某一天夜里死掉了,我也不知他具体死在了哪里。有的人说他死了比活着好多了,我觉得也是这样。

    这些年再回去的时候,还是能看到这幢小房子。只是每次看它,我都是站在路的这一边,从未靠近过。这幢小房子大抵还是过去的样子,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改变。它周围的那块空地也还是那块空地,只是——一眼望去再没了浓绿,原来的玉米地,有的换种了枸杞。有的,则成了荒地,任由野草侵袭。连同被侵袭的,还要路对面那成块的菜地,里面的野草都快要有一个人高了。大寿家原本茂密的树林如今却俨然是一片空地。那颗槐树不知每年到了春天时,还会不会结出槐花,即使结出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摘。水沟里还有水在流,但浅了不少,那几块大石头都完全没了身影。

    或许,真的就只有那幢小房子一直静静地伫立在那儿,没有改变过。或许——这并不是那样的重要,因为这幢小房子太过于渺小,并不是那样起眼。在很多人的回忆里,可能它早早就被剔除了姓名,成了迅速被忘却的一种。这就像是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不是吗?

2020.11.26 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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