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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的故事 (六)

 木杪栖白云 2022-06-15 发布于甘肃

(六)

    四年级结束,五年级一开始,我们所有的学生被分成了两个班,那个凶悍的数学老师还带着一个班,我则是被分到了另一个班。这个新班主任是位中年妇女,差不多刚刚四十出头。她只带五六年级的课程,也教数学,那时候刚刚分到她的班里时,打问上一级的同学这位老师是否凶悍时,得到的回答往往都说这位老师远比那个凶悍的数学老师要温柔得多。一传十,十传百,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都感到释然了许多,总算不再像以前那样,终日里提心吊胆了。

    事实上,这位新班主任的脾气是好了很多。她家在县城里住着,每天她来学校,都骑着一辆自行车,她一来的时候,有人远远地看见了她骑车的模样,便赶紧跑到教室里大喊一声“老师来了!”原本喧闹的教室霎时便安静了下来,显得规规矩矩的。只偶尔有的时候,这位班主任没有将自行车停到微机室旁边的车棚里去,而是直接停到了教室门前,往往会抓住几个正在玩闹的同学。

    我在五年级的时候,或许还算是一位好学生,尤其是数学成绩往往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五年级上学期的时候全县举行了一次联考,我记得我的数学和英语都是全校成绩最高的。那时候我原本每天都在一个辅导班里做作业,离家大约有一两公里的距离,每天我都得步行过去,或是家人骑车载我过去,有时候一直要写到晚上的十一点,特别劳累。成绩考得好一些,与这个辅导班的老师的管理息息相关。只是到了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我们家附近有一位邻居也开了辅导班,附近有好几个学生都到了这里去补习,我因为在原来的那个辅导班里觉得压力太大,也就跟着那几个学生跑到了这里补习。但事实上,这成为了我小学生涯的转折点。在这个新的辅导班里,因为同这位老师原来就认识,我家里的人同这位老师家里的人也经常往来,所以我就显得自由了许多。有时候,作业还没写完,我就偷偷溜了出来,久而久之,我就慢慢养成了不做作业的习惯,每天早晨早早跑到学校里去补作业,多半都是找一份别人的作业来抄袭,多数的时间都用来玩了电子游戏和看了动画片。起初,这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一切都发生在一次数学期中考试中,我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是在学习百分比,试卷发下来之后,第一道填空题我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至于最后才考了59分。这大抵是我小学生涯里考过的最低分,当时我的同桌是个女生,她还和我有着亲戚关系。在上操的时候,她听到那个班主任同语文老师在议论我,说我最近变得“油”(差不多就是顽劣的意思)了,数学才考了59分。我当时听到同桌的转述后,内心也忐忑不安了起来。

    当时,还发生的一件事情便是我和X震一起欺负的那位姓康的同学将他的哥哥叫到了学校来收拾我,结果我害怕地回家去向母亲告状。以至于这件事情最后被这位班主任得知了,虽然我和那位姓康的同学都让她教训了一顿,但显然我更被她厌烦。这两件事或许成为了日后我慢慢不受这位班主任待见的一个原因。我被她安排到了教室里的最后一排,一个人坐在一个拐角的位置,那张桌子是整个教室里最高的一张,不过对我来说刚刚合适。那时候还好笑的是,我因为得到了上一届的同学留下来的一本语文学习之友(是一种习题书),上面几乎写着的都是正确答案。我便原模原样照抄到了我的学习之友上,结果语文老师一讲到学习之友的时候,问起一个问题来,全班都不会,叫到我的名字后,我却说出了正确的答案。于是,她看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这么“聪明”,便让我去坐到原来的位置。这可好,一到那位班主任的课上,她看我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还以为我是自己坐回去的,竟然如此嚣张,便又赶忙让我回到了最后一排。如此兜兜转转了好几次,那位班主任才最终下令,让我永不得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能这位班主任属实是对我有着偏见,这些偏见实际上又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恶果,实在怨不得别人。比如说在六年级的上学期时,我们有好几个同学每天摸着黑便起来,跑到学校里去。要么是去补作业,要么是去趁着黑玩。我和几个调皮的同学一起,竟然拿着火钳,放在煤炉里烧红之后,对准教室的那块木头门,烫出了五个大洞。有三个是我烫的,有两个是其他两位同学烫的。这可好,那位班主任一到教室里,就看见了这五个异常显眼的洞,接着,便把我们几个干坏事的人全都揪了出去。在这里要说明的是,这位班主任打起学生来,不像那位凶悍的数学老师,不分什么轻重,拳头、耳光、腿脚都被派上了场。这位班主任打人只有一招,便是先拿手将你的脸使劲拧一下,再揪起来,借势重重地打你一个耳光,有时候是打到脖子上。那次我们几个人被揪出去了之后,每个人都被打了好多下,我自然是被打得最重的。事后,她还让我们把门给修好,原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摆明了就是说让我们去重新换一个门来。不过,最后我们只找了一些铅笔头和粉笔头之类的,硬生生地塞到了洞里,将那些洞口给严严实实地堵了起来,那位班主任倒是再也没说些什么。还有,在六年级的寒假里,由于我过于贪玩,到了开学的头一天,我的寒假作业还没有写完。那时候闹“奈何桥”,学校延迟了两天开学,我却没好好把握这两天的时间来补作业,还跟着同学去玩了。因而,等到真正开学的时候,我的作业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写完。开学那天,我便不敢去学校里,拖拉了一天,最后,还是父亲带着我去的学校,打了一番保票,我才被那位班主任放进了教室。

    自六年级起,我便一直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从没有变过。那位班主任也一直对我不温不火,即便我在之后有好几次数学成绩还考过第一,她却从来都没有表扬过我。用如今时髦一点的话来说,她就像是成了一个“阴阳人”。当时我的视力不太好,想要坐到前面去,便让当时辅导班里的那个老师(这位老师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去给她说一声,帮我调换一个座位。谁知这个班主任理都不理会,有一次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还暗暗讥讽我,她说班里有些人一天不好好读书,老想着往前面坐,活该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我当时听到后,只能静静地坐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班里当时有一个同学,是位女生,她家就在外婆家隔壁的巷子里,同我一起在上辅导班。有一年运动会的时候,这位女生不知被一位男生强去了什么,结果就哭着回家去向她父亲告状。她父亲到了学校之后,没有找那位男生的麻烦,反而,刚一看到这位班主任后,就怪她不会教学生,不知她平时怎么管的班。说着说着,竟爆起了粗口,这位班主任本来是在心平气和地说着,看他那样不讲道理,两人便对骂了起来,就在教室的门前。我们都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就和看戏一样。当然,这位女生自此也就进入了她的黑名单,被放逐在了最后一排。

    这位班主任的家是在县城里,毕业之后,我多次曾在县里的某个小区的周围看到过她。不过,可能她已经忘记了我,或许就根本不想看到我,见过好几次,都没有打过一下招呼。她有一个女儿,年纪好像同我相当,那时候,班里面要办手抄报时,她每回都会从家里带几张她的女儿画的画,挂在班里的墙上。我记得有一次她还很自豪地对我们说,这是她的女儿所画的,就像是我们根本不可能画出来这样的画一般。

    至于五六年级的语文老师,我对她的好感远远好过了这位班主任。她长着一副圆脸,笑起来的时候闪现着一对儿小酒窝,十分蔼然。我只记得有一次在默写汉字的时候,班里有好多人都出了错,她发过一次火。还有一次学习毛主席的那首《七律·长征》时,她让我们朗读一遍,结果我们死活都读不整齐,她便让我们一直读,一直读,中午的放学铃打了快十五分钟后,才让我们放学。我记得毕业后,大约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时我还在一个小区里补习英语,在路上看到了她。她拉着我让我去她家里坐坐,我害怕打扰到她,更是因为自己常不习惯去别人家串门的缘故,就没有跟着她进去。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她。

    我那个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实际上过得还算可以,虽然看不太清楚黑板,不过看不看得清好像都无所谓。反正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再写家庭作业了,每天几乎都是早晨早早到学校里去补。我在这个小角落里坐着的时候,那时候电视上正流行着一个叫做“寻宝”的节目,我几乎是每期必看的。我尤其期待那些持宝人会拿一件书画类的宝贝,因为评价这类文物的那个专家,往往会介绍许多相关的文化知识。我也就是在这里了解到了什么“金陵八怪”、“吴中四杰”、“楷书四大家”、“三袁”之类的中国文化常识。我那个时候很喜欢读唐诗,并且会背一些书上没有的唐诗,背着背着,我便买了一个小本子来,上面写着XXX诗集,自己开始写起了歪诗。只可惜,这个本子后来不知到了那里,若是能再次找到的话,我看完后定会老泪纵横。

    我的这个位置当时也算是一块宝地了,除了上数学课和语文课的时候,几乎其它的课上都会有人过来跟我一起坐。 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上课时几乎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聊了天,尤其是英语课。后来,那位英语老师竟然还劝那些常常和我坐的同学不要过来和我坐,显然我就像是成了一个坏孩子。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小学临近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开始纷纷写起了同学录。我也让母亲给我买了一本同学录,我记得封面还印着科比的头像。当时,几乎看到一位同学,我便塞一张给他。其他的同学也是这样,有的人就像是发喜糖一般,每个桌子上都要放上一张。多年后,当我再次翻看起来的时候,发现那时候的同学们——包括我,都是那样幼稚,寄给对方的话,十有八九都是恶毒的诅咒。只可惜,当时QQ、微信之类的还不是很普及,几十个同学里,只有三四个留下了自己的QQ号,其余的,那一栏里则都是空白。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毕业,我们若是不相见的话,就等于很难再寻求到任何联系的方式,就等于要面临着永别。事实——确实就是这样。

    整个小学的最后一次考试,并没有在我们学校里考,而是在县城里的一所学校考。那个学校就在去往老太太家的路上,我现在还时而路过,同上小学时候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那场考试的早上,我们所有的学生都被安排到了几辆校车上,我们一起趁车去。我记得在车上的时候,我和当时我最好的朋友嘉伟坐在一起,还互相鼓舞来着。要考的科目只有语文数学和英语,全都在一天里考。我们到了考点的时候,语文老师手里拿着几块面包,对我们说,谁要是还没吃饭,就到她那里领面包。考语文和考数学时的场景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考英语的时候,卷子并不是很难,我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大部分的同学也都是在四五十分钟的时候,就答完了所有的题目。大家纷纷抬起了头,在教室里来回地张望,监考老师见我们都已经把卷子答完了,一个个都躁动不安,他又看看了表,离收卷的时间还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便让我们都安静下来,再继续检查检查,不要喧哗。只是,刚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教室里便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一群同学已经冲出了教室,我们也按捺不住了,便一个个地冲到了教室的讲台上,将卷子丢在了上面,然后跑出了教室。那时候,差不多是中午一两点的光阴,我们跑出了教室后,学校的大门还没有打开,校园里一群人都熙熙攘攘地挤在门口,十分聒噪。过了许久,校门才打开了,挤在门口的学生们就像是泉水一样涌了出去。我记得当时我跟着几位同学,边一起聊着天,边站在校门口等校车,校车过来,将我们拉回了学校。本以为还会有老师过来,再说些什么,我们在教室里还坐了好大一会儿。只是等了许久的时间,都没有看到老师过来,我们便一个个背着书包又走出了教室,走出了校园。这一走,便宣告了人生中的一段旅途到了终点,我们都是只买了单程票的过客。

20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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