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翠花一定来自天堂,它的颜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红似火,连盲人也可以感觉到,也忍不住说,我要,我还要。可是,没有人敢要,谁若是沾上它一点,三步之内就会魂归天堂。这是一本古书上说的,大概是《子不语》之类。
今天不说这个记不准的,说一下大家都知道的一种花,婴粟花。我在老家的福利院看到过。那是乡政府办的福利院,住着五个老头,据说现在已经死光了,没有再续新名额,那块地给了乡中。这也是没办法,乡里开支困难,福利院无以为继,地方不能白空着,给了学校改善孩子的学习环境,也是符合国策的义举,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嘛。 几个老头住着的时候,我去过一回,看到一块空地上种着一片花,白色,非常好看。我就问这是什么花?一个老头说是鸦片。他不知道婴粟这个名字,他只知道叫鸦片。多难听哪,不如婴粟好听。他还讲了如何割婴粟,就是在婴粟果上割一道小口,白色的婴粟汁就会流出来。他还说过去在日本人手下种过婴粟,收获的时候都是换上日本人发的衣服,收工时再换上自己的衣服。日本人是怕工人把婴粟汁滴到自己衣服上偷走。我问他现在种婴粟不是违法吗?他说这是国家特许的,用来治病。 我从小就看林则徐火烧英义律的鸦片船,对鸦片深恶痛绝,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它。当我真看到它时,才发现它是那么的美丽。它挺诱惑人。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摸一摸、尝一尝。可是老头看得挺紧,只摸了一下,没尝上。那真叫遗憾啊。现在听说有些地方百分之几的人都食鸦片,或者海洛因。鸦片据说多吃点也死不了人,但再多就玩完。海洛因索命的速度却是很快的。可是吃它们的人据说不在下降,而是飙升。我想他们也都是被这种力量吸引了。那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我把这种诱惑看成是天堂的诱惑。它是美丽绝伦的,但它也是以截断现世生活为前提的。我现在还是热爱现世的生活,这种热爱使我抗拒了这种诱惑。所以我到现在没有尝过鸦片的味道,有时深以为憾,但也并没有产生非要一尝的欲望。 我要说婴粟花也是一种天堂之花,它的艳丽不是人间所有的。它来到人间,是向人们宣布着天堂的召唤。我看到它,相信天堂的存在。但是现在,我要说,我还不想去天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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