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 李兴柏 昨天夜里,梦见故去多年的三姨了。梦中的三姨,还是挺快乐。醒来后,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三姨,名叫刘静环,沈阳郊区大潘人,一晃离开我们已经8年了。在我的心中,总觉得三姨应该活得更长一些,还是停在了87岁的门槛上。但她给予我们家的恩情,我将永远铭记在心。 三姨仙逝,我悲痛且不安。可她慈祥的面容,刚强的性格,灵巧的双手,总是闪现在眼前。对三姨的思念,总是缠绕在心头。私下也早想写段文字,以抒情怀。几次动笔,可未等写下“三姨”二字,就有泪要流下,只好搁笔。以至一拖再拖,没有下笔,实乃无颜面对作古的三姨、、、、、、 说起三姨,许许多多话题,涌到笔端。多年对我们家的关爱和帮助,又怎么是几百字、几千字可以表达到位呢?我只能细心挑选,找出几件大事。 过去,父母养了一台花轱辘车。这种马车,在车轮上安装了车轴,车轴呈放射状。每只轮子,有十五六根车辐连接固定车辋和车毂。车毂是一根大圆木,中间有一轴孔。车身很重,走起路来,牲口很累,速度很慢。 1948年,父母一核计,应该换一台胶轮车。优点是车身体轻,尤其两个胶轮打足气后,不管在道路上,或者田地里,牲口拉起省劲,速度也快。于是,父亲特意进城,来到三姨家,向三姨借了600元钱。三姨立即同意,就把钱借给了父亲。 三姨为什么果断同意借给父亲钱,是有原因的。三姨知道,经过多年观察和耳闻,我的父母是勤劳的农民,过日子节省,一分钱掰开两半花,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干起活来,扔下耙子就是扫帚,“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伺候老人,饲养禽畜,家庭打理,井井有条,小日子渐渐好转。 勤劳致富,是父母的人生信条。家里换上新的胶轮马车后,父母起早贪黑,夜以继日地劳动,天天黑天吃晚饭。依靠这台胶皮车,通过份种地(对方出土地,父母负责从播种到秋收的管理,收获粮食对半分)、份养车、租地、买地,给我们家带来了新的变化。 开春,父亲赶着胶轮马车,拉着自家母猪下的猪崽儿,来到集事上出售;卖完猪崽儿,回家拉积攒的农家粪,往田地里送;雨天过后,赶着胶轮马车拉沙土,往猪圈里旁卸,将猪圈垫得干爽的;不管雨天,还是雪天,父亲赶着胶轮马车,往市里送蔬菜。至于拉地、打场、拉粮,送姑娘结婚等,这台胶轮大马车,给我们家经济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依靠父母辛勤的付出,取得了很好的收成,一点一点还上了借三姨的钱。。 1955年,父母倾其所有钱款,准备扒掉两间土坯草房,盖上三间青砖小瓦房,让爷爷奶奶过几年舒心日子。 进城买木料那天,家中一台马车不够用,父亲又求了两台马车。大车刚一出院子,别人向父亲提醒:把买木料的钱看好。父亲回答:“没有钱,到小姨子家去借。”同行赶马车的,有人伸出大拇指,有人说“这亲属真行,真能帮忙。” 父亲把从三姨借来的800块钱,买足了木料运回家。其它建筑材料,拉运统统到位。木工、瓦工、力工,各就各位,一座高大气派的青砖青色小瓦房拔地而起。这是全村第一个青砖小瓦房,成了村里的地标。 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父母在处理农活上,讲究作物节令。盖房子这年,上茬收获土豆后,下茬种植糖萝卜。 父母给糖萝卜铲头遍地,松土除草,牲口蹚地。铲完三遍地,开始蹚地追以炕洞土为主的农家肥。那糖萝卜叶子长得黑油油的,糖萝卜个个又粗又高,格外引人瞩目。地头来往行人无不赞叹,是正经庄稼人,这菜地经营得真好! 秋天到了,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丰收年。母亲天天在家收拾糖萝卜,削掉缨子,父亲赶着马车,天天进城卖糖萝卜。卖了一个秋冬,不但还上了饥荒,还略有盈余。 1962年,正是我国遭受自然灾害的三年困难时期,吃饭一度成了问题,生活非常困难。 一个星期天,三姨夫休息,便来到我们家中,父亲赶马车进城,给生产队卖蔬菜。三姨夫就与母亲唠嗑,从城里的亲戚,讲到乡下的亲属,说完长辈的,又说晚辈的。 不知不觉中,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三姨夫说:“二姐,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唠。”母亲说:“不饿。”三姨夫几次让母亲吃饭,母亲就是不吃。三姨夫纳闷,饭时早就过了,咋就不吃饭呢? 三姨夫便来到厨房,揭开木质锅盖,一看惊讶了,煮了一锅“珍品”倭瓜(南瓜),没有粮食。那年月,倭瓜既是主食,也是副食。三姨夫这才知道,母亲始终没有吃饭的原因。 三姨夫回到城市的家,向三姨说了我们家没有粮食过日子的事。三姨说:“二姐孩子多,个个长身体,二姐夫天天在生产队干农活,劳动强度大,没粮吃可不行。”“明天买点干的烤饼,给二姐家送去。” 第二天,三姨夫向单位请了假,兜里揣着三姨平时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和粮票。骑上自行车,特意买了一面袋子美味可口的烤饼,从城市骑行50华里,驮到我们家。买烤饼,送烤饼,是有说道的,成熟的烤饼,能延长保存时间。 褐黄色的烤饼,那是细粮,是由白面制作的。一下家里来了这么多的烤饼,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这是救命的烤饼。不但有了粮食吃,还能解馋吃白面。香喷喷的烤饼,浓得化不开的情谊,特别“抗饿。”后来,我再也没吃到这样好的烤饼。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每想到危难之际一面袋子沉甸甸的烤饼,眼泪就在我眼圈里打转转。放在今天看,一面袋子白面烤饼,其价值微乎其微。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物质有了很大程度的丰富,市场商品琳琅满目,白面早已不稀奇,没有谁为饱腹而忧。可是,在挨饿时期,其价值却是不可估量的。烤饼之恩,让我一生不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每次去三姨家串门,不管在城市的平房,还是在农村的瓦房,三姨都是热情招待,其乐融融,亲情浓浓。 三姨做饭菜的手艺很好,可能是受五姥爷刘宝英厨师的影响,有遗传基因。所以,三姨做出的面食,特别可口。炒出的四道菜,有肉有蛋,个个是美妙滋味,感受到了幸福。 三姨,一生操劳,勤俭持家,尊敬长者,关爱幼者,尊重亲属,扶贫济弱。三姨,古道热肠,谁家孩子上学住宿遇到困难,她都乐意帮助解决。三姨,是很会生活的人,很爱清洁,东西摆放整齐,炕上没有杂品,箱柜盖面无尘。三姨,坚持正义,坚持以理服人,以诚待人,为人慷慨,不求名利,不图享受。三姨,是一个胸怀宽广的人,虽然经受多次打击,勇敢面对,硬是挺了过来。 过去,老沈阳人要是与人论某件事的来龙去脉,或警告对方不能忘了本,常说一句话:“盐打哪咸,醋打哪酸?” 母亲在世时,与我们常说一句话:“到了什么时候,老冯家对我们家的恩情,永远不能忘。”是的母亲,我们没有忘记。而且是,今天不能忘,明天不能忘,后天不能忘,将来不能忘! 什么叫亲戚?有事不能卖呆看笑话。什么叫姊妹?遇到困难帮助解决。什么叫有关系?登门求借伸出援手。什么叫诚信?及时归还钱款。在艰苦的环境中,更能体现亲情的珍贵。 直到现在,每当我看见机动车时,想起了父亲过去赶的那台胶轮车,是三姨借钱购买的;每当看见青砖青瓦建筑时,想起了我家三间青砖小瓦房,是三姨借钱买的木料;每当我看到烤饼、筋饼、春饼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挨饿年代,三姨夫送来那一面袋子烤饼来。 三姨因积劳成疾,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眷念的热土。虽然多年过去了,但三姨那慈祥刚毅的面容,正直善良的美德,永远铭记在我心中。 三姨走了,带着对儿女、对亲属的深深眷恋走了。作为一名普通妇女,三姨虽然没有显赫的功名,但在我们亲属的眼中,三姨就是一座丰碑。 今天,终于写了一篇怀念三姨的文章,以谢三姨的在天之灵,以报三姨的感人之恩,以表对三姨的哀思与怀念。 三姨,您在遥远的天堂里好吗?我们想您! 简介 李兴柏,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书法家协会会员。 197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散文选刊》《光明日报》等近百家报刊。 已出版个人作品集《从文履痕》。 穿过你的目光——诗人马新朝先生三周年祭||海盈、冯杰、吴元成 格非2016年于清华大学的演讲格非2016年于清华大学的演讲 余华:那些轻易发表看法的人,很可能经常将别人的知识误解成是自己的 陈平原:准确、优雅地使用本国语言文字,不是政治课或通识课所能取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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