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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见的三毛纪录片,还原了真实

 脩姱 2022-06-17 发布于广东

那部纪录片直译叫《三毛,沙漠新娘》(Sanmao: la novia del desierto,2020),去年曾获得西班牙最权威的电影奖戈雅奖7项提名,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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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这部纪录片,固然是因为拿了这么多提名,多半是可看性颇强的保证;

但最大的原因,是很好奇,外国人尤其是欧洲人,是怎么看三毛的?

众所周知,在上世纪80年代,中国内陆校园里,洋溢着理想主义氛围,三毛,这个行遍千山万水,拥有神秘且浪漫主义传奇女作家,天时地利人和,一进入内陆,便在大江南北挂起了强劲的「三毛」旋风。

那时候,男生偷偷在课桌下看金(庸)梁(羽生)古(龙),女同学则看的是琼瑶、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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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简直就是80年代中国人的共同偶像

今天的年轻人已很难想象,当年看琼瑶金梁古,真的用「偷看」的——那时他们的书不许正式进入内陆出版,大家看的都是盗版;而且这股港台作家写作的风格,或宣扬以暴制暴,或充斥男男女女正当或不正当的关系,用当时的话来说,实属「诲淫诲盗」了。

但是就像偷偷收听敌台只为了听邓丽君一样,琼瑶金梁古的魅力之大,挡不住校园内外,但凡热衷阅读的人们,几乎人手一册,盗版书一上摊便立刻被抢购一空,堪称洛阳纸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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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三毛

和琼瑶金梁古不一样,三毛的书,自从1985年首度潜入内陆地下书市以来,老师和家长抵制情绪没那么大。

因为三毛写作的题材和方式,和上面几位不一样。

她写的是人畜无害的旅行文学,文笔又优美,有开明的老师甚至鼓励学生多读三毛,作为补充的课外读物,可以增长见闻,可以提高文笔。

因此,三毛的作品,几乎畅通无阻,影响了好几代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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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老师显然也是其中一个,他说他是北方最迷三毛的那批人之一,对三毛著作了如指掌,老家书柜里拥有三毛全套作品集。

那我作为(前)资源大神(狗头保平安),怎能不满足他的愿望呢。

查了一下,《沙漠新娘》只在西班牙本土发行过DVD,现在疫情,海淘恐怕遥遥无期;幸好它有发西班牙的流媒体,但只限定西班牙用户购买和观看。

于是在一顿复杂操作之下,终于把《沙漠新娘》给下了下来。

但问题又来了,它只有西班牙字幕,且讲西班牙语的时候,没有任何字幕,影响了观看。

又于是经过一顿更复杂的操作,历时三个月,终于把这部电影给译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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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沙漠新娘》电影海报

看完《三毛,沙漠新娘》,还是蛮感慨的。

和在华人地区早已风靡一时不同,尽管三毛在上世纪70、80年代旅居西班牙,但她在欧洲世界里,迄今仍是没有太大的知名度,她的作品甚至到现在都很少被翻译成西班牙文。

相对应是,在华人世界,三毛是一个近乎神话,一代人的标志,她的传奇迄今仍为华人津津乐道;

但在西方世界,三毛至多是:一个台湾女子,一个作家,西班牙媳妇,仅此而已。

那么,由两位西班牙导演来拍三毛的故事,就很可观了。

它提供了一个怯魅视角,也即,去除华人世界加诸三毛身上的符号和神话化,把她视作普通人,三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沙漠新娘》提供了一些佐证和看法。

以下视频来源于
她的撒哈拉

三毛被包装成传奇,是从台湾开始的。

1960年代,正是两岸关系剑拔弩张的年代,台湾实行戒严令,禁止人民流动,更不要说出国旅行了,这是禁止的,任何人非不要不许出镜。

三毛很幸运。

在经历过失败的初恋、不惜自残的少女时代,她父母很疼爱她,为了让她摆脱困扰,早在1967年,三毛父亲通过在西班牙马德里开餐馆的朋友开具打工证明,让生活在铁幕下、还在念大三的三毛,能润到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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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二度访问西班牙的三毛,和此前相识的西班牙人荷西重逢,两人结婚,并定居非洲的沙漠小镇(当时的西属撒哈拉的阿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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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大学时代已频频投稿的三毛,在撒哈拉偶然写了一篇异国见闻《中国饭店》投到台湾的报刊获得刊登,不曾想,这篇充满异域风情的文章,引起了极大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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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喜欢张乐平漫画《三毛流浪记》、梦想是做一个「捡垃圾人」,这篇署名「三毛」的文章,让她一夜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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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封锁时代的台湾读者,对于这篇文章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锁岛,但她可以自由出入;一个弱女子,独闯大漠,带着神秘主义与浪漫主义气息,又充满独立精神,自然一下子就俘获了读者的心。

今天看来,三毛的成名,是依赖了「封锁」及其带来的信息不对等,可以让读者浮想联翩。

自此三毛一发不可收拾,此后她充满异国风情的作品源源不断在《联合报副刊》刊出,后结集出版《撒哈拉的故事》、《稻草人手记》和《哭泣的骆驼》等书。

这一系列的书大受全世界华人读者欢迎,历久不衰。

三毛的神话自此开始,她被塑造成了新的偶像。

十年后,当早已在小岛成名的三毛登陆内陆,这种信息不对等又重演了一遍。

1980年代中,国人才刚刚从运动结束后,渐次苏醒。

人们对于外面的世界、最新的潮流,求知若渴。

三毛在70年代中期的神话,在80年代的内陆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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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三毛首次回内陆,受到最热烈的欢迎

三毛诸多的故事中,以她与荷西的故事最为感人。

荷西最早是西属撒哈拉磷矿厂的一名员工,他们婚后,在撒哈拉小镇上过着清苦但甜蜜的日子。

后来,1975年,随着摩洛哥绿色进军开进撒哈拉,他们撤离此地,搬到西属加纳利群岛,荷西成为一名潜水员。

1979年,在一次潜水工作中,荷西不幸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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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和荷西的故事,从点点滴滴的生活日常,到荷西遇难,不似小说情节胜似小说,都不断被三毛写成文章,投书到台湾报刊。这也为三毛在80年代的台湾流行文学嫌弃了第一波高潮。

如今看来,三毛是最早的直播博主,比如今普遍乏味的旅游博主不同,三毛的直播,充满了细节,大结局是由一场死亡而告终的,获得了无数关注。

与三毛的旅游文学在华人世界掀起热潮的同时,西班牙本土,却是静悄悄的。

平行宇宙的另一边,三毛在她所生活的西班牙,却是将近寂静无声的,没有反响。

《沙漠新娘》采访了荷西的家人,荷西的妈妈,三毛的婆婆说:我们不知道三毛在华文世界描述成何等模样,我觉得她是按照中国婆婆的样子将我套入其中。

其实迄今为止,在三毛所生活过的西班牙世界,知道她的人也不多。她的作品在华人世界畅销超过1500万册,但被译为西文的寥寥无几,直到近年,《撒哈拉沙漠》才被翻译成西文版。

而在华人世界,因为三毛所写的文章,因为其传奇性甚至过于离奇,质疑的声音就一直不绝于耳。

《沙漠新娘》里,三毛的兄弟姐妹就曾说过,早在70、80年代,就有人质疑荷西这个人和这段故事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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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毛80年代中进入内陆,掀起了又一波热潮后,质疑之声也如当年台湾,通过当时内陆正处于上升期的媒体文化,也达到了顶峰。

1996年,华裔媒体人马中欣写了《三毛真相》一书,在《羊城晚报》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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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经历了1991年三毛自杀身亡,她的传奇又再一次在内陆引起热烈讨论。

马中欣在文中声称,三毛与荷西之间的感情是假的,是三毛杜撰出来的,三毛并不爱荷西。

他甚至在书中留下了一段十分歹毒的「判词」:「今世有报:克夫,无后,自缢。」

当年我还是学生时,完全见证了马先生这场「攻击」,每天晚上都到楼下老干部活动中心第一时间追看报纸连载。

在当年,马先生的言论一出,真可谓是轰动大江南北。

快三十年过去了,现在我们再来看马先生这些言论,大致是可以得出一些结论。

作为华人世界第一旅游女博主的三毛,不像如今的网红,可以将每日的生活细化成一条微博、一则公众号推文、一条视频。

三毛文字里所描述的异国风情,是由一篇篇刊载在杂志报纸,结集成书,由读者自由想象,看得见但摸不着的,是单向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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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旅游博主,生活是具体而微的,是可以与读者即时互动的。但三毛不是。

更何况,身后的三毛,也再也无法反击马先生的攻击了。

三毛爱不爱荷西,《沙漠新娘》里有具体的描述。

譬如荷西死后,三毛独自在海岛的屋子里,夜夜以泪洗面,纪录片采访了她的亲友可以佐证。

况且,爱与不爱,犹如饮水,各人冷暖自知,旁人如何有资格「质疑」?

当然,在90年代中期,三毛神话的「破灭」,其实也是应运而生的。

70年代宝岛处于封锁状态,三毛是给大众打开的一扇窗;

90年代的内陆,市场经济确立,理想主义让步,人人热衷于「搞钱」,强调「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三毛及其那些充满理想和浪漫主义的故事在这个背景下,自然就被忽略,甚至引起了反效果。

在《沙漠新娘》里,在西班牙人的眼中,三毛是一个固执的、甚至有点幼稚的女子。

她的行为都被尝试解读。

例如前往撒哈拉,大概是因为她受她所热爱的《小王子》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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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格中的偏激(多次自残),以致于家人只想把她打发到远远的地方,所以才有了远走异国的故事。

《沙漠行娘》以一个非迷弟迷妹的视角,给我们提供了另一面的三毛。

并不偏激,甚至带有赞赏。

她本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独立自主,热爱旅行,热爱生活,陷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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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逝世的30年后,这些,已经成为了常态,成为了共识。

21世纪后,三毛的作品仍旧一直再版,一直受到追捧。

三毛走得太前了。

那些离奇的、执着的、顽固的生活,如今都能被理解,都应该值得拥抱。

40年前,三毛说,她所理解的远方,便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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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我跟自己说
到底远方是什么东西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回答
远方是你这一生现在
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自由
一种像空气一样的自由
橄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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