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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 小记录

 初心部落 2022-06-17 发布于北京

问:将南唐亡国设定为唐代书法的终点,确实意味深长!我是否可以进一步认为,将隋朝归并进来并作为唐书的起点,也同样具有不可分拆的理由?譬如刚才提及的虞世南,还有只比他大一岁的欧阳询,他们的书法成熟期都在隋朝,入仕唐朝时已经是年届六十的老人了。我不知道隋唐时期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但在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六十岁都属于老人之列了。所以,初唐时期两位最重要的书坛巨擘,如果就书法艺术本身而言,是唐朝直接从隋朝继承过来的财富。

答:初唐两位最重要的法家的艺术生命成熟于隋朝,特别是国祚只有37年的隋朝时期恰好又是他们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时期,这一事实确实是我将唐书起点定位于隋朝建国的关键依据。但这只是从人的角度去考量的。

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事实不能忽略,则我国自汉末的列强纷争到南北朝时期的南北对峙,前后近400年来,文化上也是处于分裂状态的,反映到书法上,则南北有碑帖之分。而隋文帝是在结束了南边分裂局面的基础上建庙立国的。政治版图上的全国统一,也意味着南北文化的全面交融!书法作为文化形态的一种,自然也不例外。当以帖学为主的南方书法和以碑学为主的北方书法走向全面融汇时,其对书法学科的影响就不是简单的累加了,其表现形态也不再是正常情态下渐进式的进步,而是一种凤凰涅槃式的质变,结果是百花怒放般的异彩纷呈。

如果我们愿意站在紧扣书法自身发展规律的立场上对中国书法史重新梳理,就不难发现前后三千年的书法长河,除了流量本身在自然状态下的逐渐壮大外,其流向也发生过三次关键的转变。第一次发生在秦汉时期,其表现形式是隶变;第二次是隋唐时期,其表现形式是碑帖交融后的尊帖崇王;第三次是明末清初时期,其表现形式是碑学勃兴后的崇碑抑帖。

如果说促使流向发生第一次改变的动力源于汉文字本身艺术天分的全面觉醒,进而由隶一变为草、楷、行三体并各具风姿、争奇斗艳;那么发生第二次改变的动力则源于书法外部的力量,则南北文化全面融汇后书法自身的应时而变,其结果是以二王笔法为根本的帖学一举成为书学正宗。第三次改变流向的动力,则是源于内因和外因相互作用的结果,内因是帖学自唐至明末前后经过近1000年的历程后,在审美上已经渐成疲态,书法自身在越来越程式化的沉闷中需要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来力挽狂澜于既倒,外因则是晚明尚奇的文化风尚与清初万马齐喑的文化高压政策相互苟合,迫使书法的主体——文人士子退守书斋,或在尚奇猎艳的浮糜风气中纵情自狂,或在在莫谈国事的窒息气氛中投身于金石故纸,其结果是帖学因受到碑学的猛烈冲击而愈发糜弱,碑学因缺乏帖学的滋润而怪相横生!

如果我暂且不去顾及“盖棺方可定论”的治学原则,我还愿意将——毛笔退出日常书写的历史舞台,硬笔取代其地位,进而又是电脑键盘吞噬着徒手书写——当做是流向发生第四次改变的主因。其结果其实早已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则书法已经在事实上丢失了她赖于生存的土壤——以毛笔为工具的日常书写!书法也因此已经变异为为表现而表现的手段!也即是说,当“回归传统”成为书坛疾呼的口号时,作为传统的书法与我们实际上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问:看似轻描淡写的四次改变的背后,到底匿藏着多少动人心魄故事啊!由此我也注意到一个很特别的对应关系,则隶变、碑帖融汇后的以帖为主、碑学兴起后的尊碑抑帖、毛笔退出日常书写后传统书学的失血与全线溃败等四次转变,分别对应的时代则是秦汉时期、隋唐时期、明末清初及现当代。

如果进一步思索,则发现有一个很诡异的现象:则书学本身的生命姿态,是与当时的文化生态息息相关共生共存的。譬如以汉字艺术天分的全面觉醒为动力核心的隶变阶段,其对应的秦汉时期恰好就是汉民族的第一次全国大融合时期,也是中华文明全面发展的时期;碑帖融汇后的以帖为主,对应的是汉民族的第二次文化大融合时期——隋唐时代,和大唐王朝是汉民族文明发展史上的鼎盛时期一样,书写在艺术成就上也达到了巅峰状态;碑学兴起后的尊碑抑帖,再怎么说也是书学生命的萎缩或异化,对应的时代正好也是满清时代的封闭与变态!

至于你说到是第四次转变,就更让人有切肤之痛——因毛笔退出日常书写后传统书学的全线溃败的现状,对应的又何尝不是一个因道德沦丧而全面腐朽的时代!

答:所以,当我们再一次面对“笔墨当随时代”这一书学箴言时,从一个比以往更开阔的视野上做更为深刻的探求,与其说是箴言的要求,更是我们内心的渴望!因为书学若不能在纵向上启迪我们的心智、不能在横向上开拓我们的视野,则等于失去了使她赖以存在的最后一块、也在最重要的一块立根之地!书学的本质从来就不仅仅是笔墨纸砚中的日夜研磨,也从来就不仅仅是青灯古卷下的皓首穷经……它是一份冷暖自知的心灵体验、更是一份甘苦与共的生命情怀!

问:具体到虞世南,李后主认为他从王羲之那里得到了“美韵”而缺乏“俊迈”。而你认特色在于温雅。美韵与温雅是各有所指的不同概念吗?说到这里,不能不提米芾说过的一句话:历观前贤论书,征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逾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如此说来,美韵与温雅、或类似的判词是否有因词美而不近人情?

答:你既然提及虞世南的书法特征、米芾的书学主张、与历代书论中的审美倾向。我们不妨先将它们简化为——书法特色、书学主张与书法审美——三个最基本的书学关键词。如果说书法特色的指向是某一个书法家;那么书学主张则指向某一种书学流派或书学思想;书法审美则是超然的,它超然于时代、流派等之上,它是书法作为一种艺术本身所具有的特征。它们又是相互递进的关系,这种关系能从宏观性上为我们提供一条相对清晰的修习路径,尽管它与真切的笔墨体验是两码事。

书法的意义或价值,终究是要以内心体验为基础的,这就必须落实到具体的笔墨线条上来。所以,在接下来的探讨中,我还是希望能从某个书法家、或某件作品入手进入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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