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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魂（三十四） 王福林 赵化南闻讯赶来安慰她，同时鼓励她坚强地站起来。他给她讲了许多为抗日救国抛头颅洒热血惊心动魄的故事，给了她精神上极大的鼓舞。 兰兰咬紧牙关强撑着身子参加了烈士安葬仪式，她将浸满云富鲜血的相片，放在云富的胸前，与云富一同下葬了。她是在见到云富的尸体时，才扑到他身上嚎啕开来。 包头一战，既达到了牵制日冠南下支援的目的，又使不可一世的“皇军”威风大煞。日本侵华大本营暴跳如雷地提出了“膺惩傅作义”的口号，扬言三个月内全歼三十五军。日寇从平绥，同浦两线抽调了大批部队，附汽车千余辆，日机、大炮、坦克，加上伪蒙军六个师共计三万余众，统由日酋重德师团长指挥，于一九四零年元月三十一日由包头倾巢出动向河套大举进犯。日寇兵分两路，一路沿前山黄河岸边西进，一路北出固阳，经大佘太直扑河套前哨乌镇和乌不浪口。 日寇来势凶猛，傅作义避其锋芒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同敌人展开了运动游击战。避不利、找胜利、不失机、不吃亏，使敌人想打打不上，想走走不开；既不与敌打阵地战，又节节阻击、奇袭、以少牵多、以多歼少，积小胜为大胜，相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另一方面命令地方政府动员河套人民空室清野，即填井、窖粮、掩埋东西，配合部队歼灭敌人。 中共河套地下党暗中积极配合傅部，积极主动地发动了大批群众参加抗战。各地区都组织了群众支前队伍。担架队、救护队、运输队等到处都是。日寇侵入河套前，赵化南亲自带领隆兴昌镇的群众拆除了城墙，填井、窖粮、转移群众。日寇侵入河套的风声吃紧时，赵化南根据河套特委的指示，和三区区长王春组织了五原县抗日游击队。对外宣称是国民党五原县动委会组织的，其实主要由中共党员和先进青年组成。总共七十余人，拉入塔尔湖北畔的二楞圪旦沙窝中急训。 日本侵略者是大年三十侵入后套的，三十五军的主力在乌不浪口节节阻击，隆隆炮声不断，乌加河两岸的村民在以大虎为首的动委会指挥下，提前转移到安全地带。大虎又带领二财主圪旦、蒙古圪粱以及二圪旦湾的年轻人拆毁了乌加河桥，把木料统统埋在沙窝中。 乌不浪口和乌镇枪炮声加剧，日机不断地在五原与乌不浪口之间穿梭，三架、五架，最多增至十二架，空音轰鸣着震得大地发颤。 宁夏部队马腾蛟旅，被蒋介石临时指派到第八战区，受傅作义直接指挥。马腾蛟旅驻守在河套前沿乌镇，和日寇正面交锋，战斗异常激烈。三十五军一○一师董其武奉命率部前往乌镇增援，因速度慢了些，马腾蛟旅支持不住丢下一片阵亡将士匆匆撤入狼山。董其武师未赶到乌镇便与鬼子主力相逢，仓促应战，敌我双方伤亡惨重，董其武师被迫撤入狼山。至此局势飞转直下，三十五军陷入被动，日寇长驱直入，当天便占领了五原县全境。 大年初一，朔风凛冽，白毛风卷着灰色的云团笼罩了河套大地，冰冷的雪粒扑打着枯黄的野草瑟瑟作响，苍茫的大地一派萧条，凝结着沉重的死气。二圪旦湾被飞雪覆盖着，死一般地沉静。南沙窝中的地卜洞早已挖好，是大虎利用起早贪黑的时间挖成的。那阵儿桂花刚坐月子二十天，生了个儿子。平时大虎不忍心让月地的母子俩进入又潮又冷的地卜洞，只要发现鬼子向这边来，才背他们下地卜洞。冬日的乌加河畔无遮无掩的，站在乌加河堤上一眼可以望到二财主圪旦的日本鬼子。于是，白天大虎和父亲王云月轮流在乌加河堤上放哨。只要发现鬼子的影子，便利用二圪旦湾的哈冒丛掩护往南沙梁的地卜洞钻，两家邻居见这个方法不错，也效仿大虎，留人放哨。 桂花妈早在桂花坐月前便长期住进了二圪旦湾来，伺候闺女。头天枪炮声在乌不浪口响个不停，桂花妈心神不安。初一起来更加心慌意乱。她担心起男人和她的家。其实司不浪去西芨芨林替金巴看护牲口，她家的东西，粮食等都由大虎预先掩埋了。可她依然心急火燎的，像有件心事总搁在她的心上。 太阳西斜了，她突然想起有一副银手镯还掖在自家的房梁间，那是结婚时司不浪给她买的，她舍不得戴藏了起来。离家来伺候桂花时忘了拿出来戴上，大虎去掩埋东西时她也没想起来。如今猛地想起由不得心急，她想亲自回去取，并且想去看看男人司不浪，她对丈夫的安全总是放心不下。 桂花妈想好后走出西房，推开东房的茅庵门说：“亲家，你和大虎好好照料一下桂花，我回家看看去，黑夜回来。” 王云月从嘴上取下烟袋，不解地问：“家里该藏的藏了，不浪哥也躲芨芨林为金巴照料牲口去了，家里一座空房，你回去做甚？” “不知咋地啦，我这心里老搁记着桂花大，他人老实，心眼不多，鬼子一旦搜查芨芨林，我怕他……”她没说银手镯的事，怕王云月不让她走。 “嗨，那芨芨林没边没沿，比咱这儿保险，况且鬼子先攻县城，占村镇，哪有心思去芨芨林，你放心哇，不会出事的。” “我回去看看就来，见见桂花大，嘱咐他几句。”桂花妈说着转身要走。 王云月追出来说：“鬼子到处乱窜，你一个女人家，唉！你咋不听人劝呢。你等等走，我去河堤找大虎商量一下再说。” 雪还在下，乌加河两岸一片银白。大虎身穿老羊皮白茬子皮袄，头上裹着一块破白布，佇立在河堤上，象个雪桩似的，若不走近你绝不敢当他是个活灵灵的人。 大虎手里提着把芨芨做成的大扫帚，随时，用来打扫掉自己的踪迹。 王云月慌慌张张跑上坷堤对儿子说：“你外母娘突然要回蒙古圪梁去，我劝她劝不住，你回去看咋办哇。” “她有事？”大虎不解。 “谁知道，她只说去安咐你外父几句，没说别的，唉！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她做甚去？” 大虎想了想说：“她是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她想做的事别人无法说转她，让她去哇。” “胡说，到处是日本人，你放她从咱家走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咋向你外父交待。” 大虎一想也是，说：“那咱回去劝劝她，如劝不住的话，你跟她走一趟，我在家照料桂花他们母子。” 王云月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父子俩回到家，劝阻了半天不顶用，桂花妈着急着要走，非回去一趟不可。 “姨姨，你非要回去一趟的话，就让我大陪你去哇，快去快回，小心撞上日本鬼子。” 王云月顺风推舟地说：“好哇，我陪你走一趟。” 王云月比较心细，亲家母是请来伺侯儿媳妇儿的，尽管是她当妈的义务，但毕竟是人家来王家做事的。放她独自走了，假如出点事儿，先不说咋介向司不浪交待，邻居也会指责他王云月的。所以王云月才决定照儿子的办法，陪她走一趟，免得一个女人家出事。 桂花妈当然乐意了，她临行前对大虎说。“我刚给桂花熬稀粥喝了，我若回来晚的话，你再给她熬得喝一顿，要熬烂，不能硬了，吃硬的会川烂嘴，带下毛病一辈子也不好冶。” “知道啦，姨姨你们走哇，快去快回。”王云月和桂花妈每人穿了件自茬子烂皮祆，没入风雪茫茫之中。他们踏冰过河，沿着低凹雪地带往蒙古圪梁走。二财主圪旦那边时有枪声传来，狼山脚下偶尔也有枪炮声响一阵子。日本人的飞机在云层中穿梭，从五原上空向西飞去，雪片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身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踩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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