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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魂（五十八） 五个鬼子唏哩哗啦一片混乱。 离二圪旦湾还有一里路，春天的乌加河畔无遮无掩的，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大虎拉着兰兰拼命地往前奔，回头望一眼，鬼子在没命地追。 大虎边跑边回身瞄准着跑在最前边的那个鬼子。枪响了，那鬼子斜着身扑倒在地，但其余的鬼子毫不犹豫地绕开他继续追来。 大虎边跑边将另一颗子弹，也是仅剩的一颗子弹推上了膛，又伸手抓住兰兰的手腕，几乎是拽动她向前飞奔。鬼子们也不开枪，吼叫着往上追。 “花姑娘的站住！”一个鬼子用生硬的中国话高嚷，嚷得上气不接下气。四个鬼子像四只膘满肉肥的野狼，狂奔着，睬动地皮啪啪直响。 大虎见鬼子不开枪，脑海里立即闪出桂花被奸污的情景。几个色狼，他们是冲兰兰来的，大虎脑海中闪出了一个可怕的镜头。 “还有几颗子弹？”兰兰气喘吁吁地问。 “剩一颗啦！”大虎后悔没向战士们讨几粒子弹。 “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它。”兰兰大张口喘气，一字一字地往外吐。 四个鬼子一粒子弹，没法对付，大虎心里不踏实，他为兰兰以及兰兰肚子里的小生命捏上了一把汗。 兰兰累得嗓子眼火辣辣的，两腿软弱无力，速度渐渐慢下来，鬼子的嚷叫声愈来愈近。 兰兰此时的心境异常复杂且矛盾，她意识到鬼子要抓活的，主要是抓她的。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摆脱鬼子的希望已微乎其微，这么下去终究会被鬼子活擒。最终大虎遭杀，她遭鬼子的践踏，不但两人性命难保，宋团长交代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乌加河桥也许会失守，那时…… 兰兰想到此，对大虎说：“我跑不掉了，你快去完成任务吧！” “不行，我咋能丢下你，要死死到一块儿。”他拽动她继续跑。 “不能都死，你有任务。”兰兰依然往外吐着字眼。她每跑一步，几乎都是被大虎拽的。 “不要紧，鬼子还差一截，只要钻进前面的芨芨林，鬼子就找不着咱们了。” “我……我跑不动了，开枪打死我，你去……完成……任务！” “胡说，我办不到！” 已经听到鬼子忽沓沓的奔跑声，且愈发近了。 “你难道忍心让我被鬼子糟践吗？” 大虎脑袋嗡地轰响，他不敢往下想像，脸胀得发紫，拖住她拼命地跑，发了疯似的，拖得兰兰失去平衡，身子轻飘飘地靠住他往前悠。 “快，开枪打死我，你快逃！”兰兰歇斯底里地嚷叫着。 “不！我死也不！”大虎疯吼。 “花姑娘的跑不了！”鬼子还在吼。 正当大虎拉着兰兰跨越一条小渠壕时，猛不防，兰兰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一下把大虎连人带枪推倒在渠壤里，她自个儿一个九十度大转弯，拧身向北飞奔上了乌加河堤。 没人去理会大虎，四个家伙急转弯争先恐后地朝兰兰追去，个个如饿狼扑食一般。 大虎从渠壕里爬起来一看，兰兰已奔上河堤返身往回里跑，背对着大虎，她身后那四个鬼子散成一条线追着。 大虎提枪追了几步，一看没了指望，有个鬼子只差兰兰几步了，他一下乱了方寸。 “大虎——快——开枪打死我——”兰兰突然发出一声撕人心肺的嘶吼，那刺耳的声音凄厉而瘆人。 大虎浑身抖了一下，泪水便涌入眼眶，眼前模糊成一片，恍惚中，他看到鬼子的魔爪已向兰兰伸去。不！好像是桂花，桂花被鬼子作践的情景清晰地映在脑海中，他的心碎了，碎成粉末。 大虎咬住下唇，慢慢端起枪，瞄准…… “砰”地一声，枪沉重地响了一下。 兰兰脚步一慢，愣怔了一下，忽听身后的一个鬼子叫了声，重重地栽倒在地。她明白了，边跑边回头望一眼还没放下枪的大虎，然后身子一拧，纵身跳入翻滚的河水中。两个追上来的鬼子，探身抓了把空。 “兰兰——我的兰兰呀！”大虎拄住没了子弹的步枪，挺起胸来，杀猪般地嚎叫着。 兰兰一缕黑发漂在水面上，向下漂流着，三个鬼子木然地望着河水中的黑发，许久，端起枪来，连发两枪，河面上浮上一层血花。 三个鬼子这才返身来追大虎，子弹呼啸着在大虎身边扑扑响，大虎倒拖着步枪猫着腰，兔子似地东蹦一下西跳一下，终于钻进了芨芨林。子弹擦着他头皮飞过，打着头顶的芨芨稍儿。 大虎精疲力尽地直奔王计圪堵，踉踉跄跄进入一0一师董其武指挥所时，抬头一看，指挥所内空空如也，一0一师奉命刚刚撤走。 大虎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后悔不迭地喃喃：“早知这样，我，他妈的不如和狗日的拼了！” 城内的日伪军被吃掉后，傅将军认为在乌加河与敌援军死拼已无价值，立即决定采取“放进来，打出去“的战略战术，一方面令入城部队迅速转移战利品，一方面令董其武一0一师撤离乌加河桥，向西转移至梅令庙待命。 董其武接到命令后，立即西撤，并派传令兵飞奔乌加河桥头堡阵地，那阵儿大虎和兰兰刚刚离去，三0三团已和敌人展了白刃战，宋团长七处负伤昏死在战场上，部队撤退时因时间仓促未能将他转移。 大虎顺着部队撤离留下的踪迹，在梅令庙找到了部队。去一○一师找董其武师长汇报乌加河桥的战况时，恰逢赵政委来接受接管部分俘虏的任务。 “王大虎！” “赵政委！”大虎与赵政委热烈拥抱，涌出两眶泪水来，他哽咽道：“兰兰她牺牲了。”赵化南身子抖了下，扶起大虎，他两眼潮湿说：“兰兰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死的一定非常壮烈！” “对。”她为了让我来完成任务，也是为了我活命，她引开几个鬼子，最后跳河。”大虎说完泣不成声。 赵化南领了任务，和大虎一起往悔令庙南畔一个小村走，大虎这才详细汇报了近一段的工作，特别详细地述说了开上乌加河的一段情况。赵化南虽说非常满意他们的工作，可为兰兰的牺牲表示沉痛的哀悼与万分的惋惜。 大虎正式归队了，然而，他咋也打不起精神来，兰兰的死好似在他还未痊愈的伤疤上又撒了一把盐，那伤疤带血带浓地流淌，是从他心底往外淌。兰兰跳河的身影刻在他的心扉上，无论他睁眼还是闭着眼，都无法抹去她那跳河的姿势，耳畔总响着那凄厉瘆人的嘶叫：“大虎——快——开枪打死我——“是啊！手持一支无弹步枪与荷枪实弹的三个鬼子死拼，他准死无疑，当然，若不是她当紧回合跳了河，他已决定冲上去以死相拼，去救他的兰兰。可是情形急转直下，当他确认兰兰已死，而是为了他去完成任务而毅然决然地跳河后，他才改变了主意，有了逃生的念头和机会。但如今他却痛不欲生，觉得倒不如以死相拼去救她一段，即使死也死得值，够情份。悔恨也好，内疚也好，兰兰毕竟牺牲了，还带着近两月的身孕，犹如掏他的心，摘他的肺一般，让他悲恸欲绝。 大虎回到游击队宿营的小村里，稍作休息后，便去接受任务。 五原县游击队接管了三十五军手中的部分俘虏，据说其余的交给了其它杂牌军，腾出三十五军主力，连夜向进城收尸的鬼子发起了佯攻，搔扰敌人。 这是一个十多户人家的村子，几百名俘虏关在十几户人家的凉房里，分班分组轮班负责看守。 大虎他们小队在村子最西头，分别看管着一百余名俘虏，这一百多名俘虏分别关在七个凉房中，其中还有几名女俘虏。两人守一间凉房，半天一换岗，轮班休息。 大虎负伤养伤这一段，他的小队由刘三为代理小队长。队员们见大虎归来欢呼雀跃，围着他问长问短，他却喜色不起来。队员们获悉兰兰牺牲，不禁黯然神伤。 刘三向他讲述了他在乌梁素海，与张三一起干掉水川伊夫的经过，让大虎听得好过瘾。 游击队在围歼逃窜的日寇中立了新功，光枪支缴获一千多支，还抓了一百多名俘虏。不愿投降且顽抗的鬼子大多被游击队赶到了乌加河里淹死。 刘三讲述他们这段战斗经历时，大虎听得激动不已。 王福林 王福林,男，1951年生于内蒙古五原县塔尔湖镇，当过农民，教过书，八十年代进县城当过包工头。1989年参加工作，并在鲁迅文学院进修，1989年底任五原文联创作员，1992年就读于内蒙古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创作研究班，毕业后留任《文学与世界》副主编，后又调入《草原》编辑部任小说组组长，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主要文学作品有：中篇小说《良心楼》；长篇小说《荒魂》《河魂》《村魂》《凡尘》《少年吕布在五原》等十部作品。其中中篇小说《良心楼》获内蒙古“索龙嘎”文学奖；长篇小说《荒魂》改编成电视连续剧《五原烽火》，在中央2台播映。近年创作百万字的力作《女人的青春岁月》和《吕布》在网站连载，受到瞩目。退休后创作网络小说《土作家》《人生》约150万字。正在中国作家网连载。 柴米油盐百姓事，锅碗瓢盆皆文章。关注【黄土地文学】，体验有滋有味的生活。 你若喜欢本文，就在最后右下角点个“在看”让更多朋友看到哦！ 声明：平台文章为原创作品。允许转载和责编，授权转载请联系平台编辑并注明来源：“黄土地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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