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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我们的轻松访谈节目的第一期，我们特邀到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倪明选校长作为我们节目的嘉宾。众所周知，香港科技大学在广州建立了一个新的校区，今年秋季正式开学，倪校长将是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创校校长，所以本次访谈是新校长对新节目。 ——汪扬教授 香港科技大学副校长(大学拓展) Q 汪扬教授：倪校长，其实我跟你认识大概已经有将近8年了，我记得我第一次来面试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你是在普渡攻读的博士，你为什么是选择了普渡？ 倪明选教授：其实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变成教授，我在台湾长大，当然当时读台湾大学电机系，应该是最好的专业。我爸爸是从大陆到台湾的，他鼓励我出国留学、帮我申请学校并且申请到奖学金。我先是在韦恩州立大学完成了硕士，本来计划在美国毕业找工作，那时候有一个老师黄凯教授在韦恩州立大学教书，我修过他的课并且考了第一名的，他说来普渡跟他继续读博，也是给我很好奖学金条件，我就去了，所以这是到普渡的原因。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在普渡读博士的一共13个，因为普渡的工程系是非常有名。 A Q 汪扬教授：我们的经历就不太一样，我是1983年出国的，我大概是内陆的第一批出国的留学生。到了美国以后，当时因为内陆跟美国的生活差的太远了，所以很多人都非常向往去美国，我想在台湾可能还是稍微不一样。在我的那个时候出国是一个奢侈了，因为有名额限制，而且当时我们出国是必须要回国的。所以去了美国以后，你是不是很快就习惯了，比如说要开车、吃快餐这些？ 倪明选教授：我们同班有13个同学，所以平时沟通也都说普通话，那个时候日子过得挺好的，平常做研究对我来说也不难，周末就像同学会一样的，每人带个菜。普渡是一个附近完全没有娱乐的地方，所以说就只有在学校里面，很快博士读三年就毕业了。 A Q 汪扬教授：另外，你是毕业后也去了密西根州立大学很长时间吧？ 倪明选教授：我的人生的黄金时间都贡献给密西根州立大学了，我待了将近22年，从助理教授一直干到最后，这是一个养家糊口的好地方。其实我刚到密西根州立大学，我也没想到的是我的毕生事业。后来我去IBM三个顶级研究中心中的一个，他们也想要留我下来，我就给我导师打电话征求意见，他说读博士就应该教书，所以我又回到密西根州立大学，同时科研经费和房子也都安排好了，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A Q 汪扬教授：你当时是怎么决定来香港科大的呢？ 倪明选教授：我记得1984年左右，普渡有一位有名的华人教授叫傅京孙，他是在大陆长大的，后来到了台湾后又去到美国，他是美国工程院院士，功成名就。但不幸在华盛顿开会的时候心脏病突发去世，我专程参加他的葬礼，他是非常中国化的一个人，我也很有感慨，傅教授一辈子还是不能讲中国话，我感到非常遗憾。同时我也创业了，虽然后来没有成功，后来也陆续有很多美国高校向我发出邀请，但我想这都不是我想要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刚好好像香港科大在找系主任找到了我，我就来interview，我记得第一次到香港科大，中午请我到我们的南北小厨就餐，我想到以后能经常在这吃饭就很高兴，也恰好科大给我不错的offer。 我觉得回到香港、回到中国还是我的一个梦想。我初到香港科大时也有朋友问我为什么要到香港去，我就在我宿舍门口对着清水湾拍张照片发过去，就再也没有人问我类似的问题了。 A Q 汪扬教授：这几年你来了香港科大以后做了很多贡献，我觉得香港科大也是非常幸运可以找到你。你是从系主任做到院长，然后担任首席副校长，现在要去做广州校园的创校校长，你对在香港科大的经历有什么感悟？ 倪明选教授：我人生的前25年在台湾长大、读书，后25年基本在密西根州立大学，我常常想我不可能在香港科大再来25年了，现在不小心也快20年了。香港科大其实对我整个人生是很重要的一个阶段。我和汪校长一样，我们从做研究到逐渐积累一些行政经验，我把这些经验还可以重新再提炼，去在广州可以再办一个我们想办的学校。我初到香港科大时，是香港科大成立刚刚10年的时候，都还正在要起飞的阶段，计算机系是大系，我们很多教授也是年轻教授，都非常配合管理。 A Q 汪扬教授：我觉得香港科大这几年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但是这段时间香港的其他的高校也上升的特别快，你对香港科大的未来有什么担忧？ 倪明选教授：我担忧很多。我中间到澳门大学工作过几年，再回到香港科大时，我第一个感觉就是香港科大虽然只成立了30年，虽然是年轻的，学校已经老化了，制度造成我很难做很多事情，比如这边我招聘员工，行政流程七八个月才能搞定。可是我想这不是香港科大，整个香港都是这个问题。因为最近我经历很多事情，流程多到你寸步难行。在一个要竞争的时代，这太难做事情了，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我们的信息系统太落后了，我是做计算机的，我是喜欢都自动化来做，我雇了很多员工，他们每天做很多机器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我们不能与时俱进。当一个学校做久了，30年以后体制已经完善的情况下，他不愿意去改。 香港科大在刚创立的时候，香港的基金也几乎被科大通吃了，当时其他高校不做研究，我们是唯一做研究的高校，所以也刺激了别的学校开始竞争，这是好事，有健康竞争大家才能成长、带动发展，过去几年我们也发现了这种差距在逐渐缩小，所以香港科大不能够满足于现状，必须重新审视到底该如何往前走。 A Q 汪扬教授：我们创办香港科大的时候，我们的定位就是在香港、甚至整个大中华地区、甚至在亚洲都算是第一所与西方对标的一所科研型的大学，但现在几乎所有的大学都是科研型大学，所以我们要找到我们跟别人有一定的区分的定位，我觉得还是一个蛮困难的事情。现在你如果看整个大学发展的趋势，事实上大家还是在一个赛道上，那就是怎么去写论文。 倪明选教授：我分享一下我观察到的变化，就像汪校长介绍的这个游戏规则，香港科大开始时我们很会写论文，所以说我们排名都上去了，其他学校在奋起直追。香港科大在10多年以前开始，也知道知识转移的重要性，所以那时候才有像大疆这种公司，学校投入不少精力，所以这方面我们处于领先的地位。我们发展的好的地方别人也在做，所以这是就我刚才讲的我们的优势越来越小。我们现在清楚了，我们的清水湾校园的空间有限，所以说香港科大（广州）其实是给科大一个机会，重新走上跑道。 A Q 汪扬教授：我觉得因为国内在很大程度上也把香港科大成功的经验给照搬了，所以我们不可能坐在这里什么事都不做，我们一定要考虑到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倪明选教授：我在密西根州立大学教书的时候，认识到了出国去拓展视野的重要性，但当时国内的学术圈还比较封闭，还不知道国际游戏规则是怎么玩的。我初到香港科大时，我们教授请国内学校的博士生或年轻老师到来访问，我们系里面出80%经费，老师只要出20%，我们请了大概七八十个学者都有，这个项目影响力非常大，现在这些学者好多做到了系主任、院长级别。他们也提升了，现在他们都知道国际游戏规则该怎么玩了，我们的价值又相对少了，所以你要想到下一步怎么创造新的价值出来。 A Q 汪扬教授：你来了香港科大后做了这么多事，分享几件你觉得非常自豪的事情。 倪明选教授：我觉得第一个是把资源合理分配让我们系和学院有更多主动性，鼓励他们去找好的教授、把设备的提升。另外我们都当过教授，今天是坐在管理职位上，我们比较清楚教授的想法，可以起到协调的作用。 A Q 汪扬教授：其实我觉得一个成功的领导，它是有很多忠实的“信徒”的，倪校长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在你走的每一步，实际上后面有一个影子。我追随着你的脚步去过美国NSF、密西根州立、香港科大...所以你看我是一个忠实的影子。 我们还是回到香港科大（广州）的话题，我们现在在报纸上也有很多报道，在广州我们香港科大2.0要建一个不同的学校，你自己在很多媒体上、会议上都也做过类似的一些讨论。能不能在这里分享一下香港科大为什么要在广州办校区，我们的理念是什么？跟传统有什么不同？ 倪明选教授：上个媒体采访时候问我，广州校园我是仿照西方什么大学来做的？我说不是的，香港科大要做世界潮流引领者，并不是跟着人家后面来做，不可否认每个学校对我们都是经验，我要提炼出来，这对香港科大引领潮流很重要。 在广州办学整个规划的总设计师还是我们的史维校长，我是非常佩服史校长的战略眼光。第一，我们感慨目前我们已经碰到瓶颈了，香港要做大型项目即使有钱也没地，所以说这对香港科大也是个机会。第二，这两个学校是都有独立的法人和财务，虽然是挂香港科技大学的招牌，一边是特区政府支持，一边是广州市人民政府支持，所以我们想两校平等，在这个观念下，我们希望两个学校精诚合作，才能做1+1>2。不可否认的是，单独清水湾校园或是广州校园，两边资源都是有限的，我们很难跟其他名校去争。所以我说我们最大的挑战就是，从教学、科研、知识转移等各方面，这两个校园之间怎么样密切合作，这是我们一个很重要的理念，这是全世界我们独有的。第二个从架构来讲，全世界都知道交叉学科的重要性，但成功的案例很少。我们想做交叉学科合作，可这里面挑战还是蛮多的。 我们现在不以院系命名，而是以枢纽和学域命名。这不是名字的改变，我们想从根本上把界限都打掉，不只是研究层面，教学层面都要打掉，才能真正的把交叉学科做好。我相信如果我们做成功，绝对是世界潮流引领者。 A Q 汪扬教授：我觉得广州校园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使命，现在教育在我看来是缺乏多元化。比如说现在在整个内陆基本上就一个赛道，赛道的终点就是北大、清华，剩下的G9、985、211都是一个通道上的不同排名，大家基本还是沿着高考这一个赛道上去，就导致了教育的严重单元化。另外我们大学教育也开始是一元化的，基本上从科研来说，我们找影响因子高的论文这个游戏规则。但是我觉得港科大我们也讨论过很多，事实上我们不仅是在交叉学科，在就是打破传统的赛道，我们的教与学的计划今后也是引领潮流的。 另外我经常提到创新，把科技创新提高到一个非常高的地位。我相信广州那边我们落地就是把创新这些落地以后，我们最后会培养出一大批这种创新人才和新型的企业家，所以这点我是非常有信心，香港科大这方面一定是全国、甚至世界的领跑者之一。 倪明选教授：没错，大学最早、最重要使命就培养人才，我常常讲我们东方尤其国内的教学都单向的、填鸭式教育，我觉得奥数就是太摧残我们孩子，执着去找标准答案，但是不能找最好的问题，所以说这是我们教学重要改革，目前是吴景深校长在负责这方面工作，做的非常好。 而且我们整个硕士教育也在改革，我们现在很多孩子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读研或读什么领域，所以我们最大的改革就是硕士班改革，全校统一来做，在两年时间找出他的兴趣研究方向，可能适合读博、去创业、去公司，这是我们非常大的改革，我希望很快可以看出成果，港科大也应该起带头作用，这才是一流学校。 A Q 汪扬教授：我们也常说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女人，我非常了解你夫人Helen，她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也是非常很了不起的女人。 倪明选教授：我也有机会后来认识了Helen，她让我知道婚姻的重要性，要想到太太的感受，所以在家她永远是对的。没什么好吵的，因为也没有意义。你就让她赢，我都听太太的话，听太太话是没有错的。非常感激家要家里一个好的伴侣，还是蛮重要的，她了解并支持我的工作。千万不要跟太太去争强好胜，你赢了也是输了，其实输了才是赢的，男人要大气一点。 A Q 汪扬教授：完全同意！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非常感谢。 教授简介
主持人：汪扬教授 汪扬教授现为香港科技大学副校长（大学拓展）。汪教授是国际知名的学者，研究范畴广泛；他在纯数学及跨学科数学两大范畴发表的研究论文超过100篇，当中不少刊载于顶尖的科学期刊。他曾于2006至2007年间担任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课程主任。
访谈嘉宾：倪明选教授 倪教授是香港科大(广州)创校校长，世界知名的计算机科学家，IEEEFellow，长期从事高性能体系结构、并行计算、分布式计算技术、高速网络、操作系统与无线传感网络研究，在国际计算机界享有很高的声誉。其研究领域广博，于国际学术界获广泛认可，并获奖无数，当中包括于2009年获中国计算机学会颁授海外杰出贡献奖，及于2011年获国务院颁授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在2006至2011年间，倪教授亦获国家科技部委任为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的首席科学家。 倪教授早于2002年加入香港科大，担任计算机科学及工程系系主任，并在2010至2014年间晋升为霍英东研究院院长和校长特别助理。倪教授于2006至2014年间兼任香港科大多间研究所的所长。2015至2019年，倪教授获委任为澳门大学学术副校长，并于2019年回归香港科大，出任首席副校长。 点击观看完整版视频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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