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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罨撒葛,一个不走运的皇子

 写乎 2022-06-18 发布于四川
作者:陈二虎
一、西北威服阻午部族
一千年前,大辽王朝西北古老的回鹘可敦城。
辽穆宗的亲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登上可敦城城墙一望,但见四面八方涌来了几千阻午各部的人马,人喊马嘶,旗舞刀动,杀气腾腾,少说也有几千号人。
这阻午各部是居住于漠北的室韦、鞑靼各部族的统称,可以说与契丹人拥有共同的祖源,其远祖都是东胡人。阻午各部勇敢彪悍,争强斗狠,尤善骑射,对于大辽王朝叛服无常。
最早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立国前后,在强有力的打击下,阻午与乌古、敌烈纷纷归附称臣,辽在西北设立阻午详稳,驻守古可敦城管理阻午部族事务。
耶律罨撒葛是因谋反被其兄发配到这里,出任阻午详稳,他手下仅有不足一千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阻午人,耶律罨撒葛一面派人飞报朝廷,一面四门紧闭,上城防御。
耶律罨撒葛知道,可敦城离上京有三千余里,阻着大漠,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时半会不会有援军到达。
他动员城中所有的人,又精选了年轻体壮的囚犯,组成一支二百人的敢死队。
漠北草原上的乌古各部也好,敌烈各部也好,还是这屡次反叛的阻午各部,人人都是战士,上马就能厮杀,但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善于野战,还缺乏攻城的经验。
耶律罨撒葛准备了足够的弓箭伺候,但他深知城内缺粮,久围之下危在旦夕。
阻午人围城两日,已经领教了耶律罨撒葛的箭雨,第三日又摇旗呐喊而来,在城外挑衅。
耶律罨撒葛决心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令那二百人整装待发,每人一匹好马。
他在城上密切关注阻午人的动向,将近中午,阻午人有点累了,许多人跳下马,解了铠甲,坐在草地上,指着城上叫骂。
耶律罨撒葛命令手下一员副将率这二百人出击。
刹那间,城门打开,这二百人飞驰而来,杀入阻午人中,虽然这二百人个个勇猛,但阻午人多势众,很快这二百人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左冲右突,逐渐不支,纷纷倒下。
耶律罨撒葛看到自己的人马垂危,就意气风发,大吼一声,不顾左右的劝阻,点了手下一百亲兵杀出城来,如离弦之箭,冲入敌丛。
那副将率领的二百人已经损失了大半,见太平王耶律罨撒葛亲自来救,顿时士气高涨,拼死力战,当耶律罨撒葛接连斩杀两员阻午部族的首领,阻午人支撑不住了,纷纷败退,城里的辽兵见主子奋不顾身,令阻午人军心动摇,一面击鼓摇旗,一面打开城门,倾巢而出,一个个生龙活虎一般斩杀阻午人。
兵败如山倒,阻午人纷纷调转马头逃跑,耶律罨撒葛杀的兴起,又不依不饶追杀了一阵,成功击退了来犯的阻午人,也让阻午人记住了耶律罨撒葛这位大辽皇子,周边各个部落都纷纷派人进贡,愿听命耶律罨撒葛。
思量这个耶律罨撒葛,是一个悲情的皇子,他是辽太宗的嫡子,排行第二,生于933年七月,小字提离古,母亲是靖安皇后萧温。比他年长的有同父异母的长兄耶律天德,同父同母的嫡兄耶律璟,同父同母的姐姐燕国长公主。
二、辽太宗去世的皇位之争
辽太宗会同二年(939年)三月,其兄耶律璟被封为寿安王,他被封为太平王。由于契丹人皇位是世选制,也就是说他与其兄耶律璟都具备了继位皇位的资格。然而命运似乎总是与他开着玩笑,他有机会当上契丹皇位,又阴差阳错地失之交臂。
罨撒葛从小目暏了一幕幕同室操戈,夺权争位的血腥事件,给他的内心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并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其父辽太宗耶律德光南下灭后晋,罨撒葛与其兄耶律璟留在上京,还有他们的祖母断腕太后述律平,叔父李胡。述律平这个女人是一个女强人,一直干预朝政,左右着契丹王朝的走向。
辽太宗耶律德光这次南下,似乎也有与其母述律平赌气的成份。
辽大同元年(公元947年),这是耶律德光灭了后晋新改的年号,有天下一统之意。耶律德光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宣布大赦天下,采用后晋的历法,以赵延寿为大丞丞兼政事令等一串官职,原后晋官员张砺为平章事,冯道为太傅,李崧为枢密使等等,后晋皇帝石重贵被降为负义侯,与皇室成员被迁往东北。
耶律德光原以为天下尽归掌中,许知原后晋境内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反抗契丹人的统治,袭杀契丹官兵,令辽太宗耶律德光的统治陷入困境,几乎失控。
辽太宗耶律德光感慨地说:“我不知中国人之难治如此。”虽决定北还,后晋领土得而复失。
辽太宗耶律德光北返途中到达镇州栾城杀胡林,得暴病去世。
耶律德光的突然去世,让随征将士慌了手脚,他们都知道在老家的断腕太后述律平是一个狠角色,当年辽太祖耶律阿机机也是征渤海回师途中去世,述律平为了让二儿子,也就是辽太宗耶律德光顺利继位,杀了大批随征功臣,如今辽太宗耶律德光又死于回师途中,这述律平也不会放过他们,留在辽上京还有述律平最宠爱的小儿子李胡跃跃欲试以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辽太宗两个嫡子耶律璟与罨撒葛,但无论谁当上皇帝,大权都会握在断腕太后述律平手下,令大家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军中有辽太祖长子耶律倍的儿子永康王耶律兀欲,随征的南院大王耶律吼、北院大王耶律洼等人一波操作,与其让残暴的耶律李胡当皇帝,不如拥戴耶律兀欲。
于是,耶律吼与耶律洼召集将士,宣布了一个辽太宗耶律德光的“遗诏”,言耶律兀欲是太祖皇帝嫡长孙,人皇王嫡长子,理应继承皇位,“天人所属”,便在辽太宗灵柩前即位,是为辽世宗。
当在上京的断腕太后述律平得到消息,不由大怒:“我儿耶律德光南征东讨,有大功业于国,应当即位的是他的儿子。耶律兀欲岂能为帝?”
其实这都是述律平的托辞,根本不会让辽太宗的两个嫡子耶律璟或撒葛继承皇位。因为那时耶律璟十七岁,撒葛十五岁,是懵懂的少年,她一心想让自己的小儿子李胡当上皇帝。
述律平不愧为老骥伏枥的契丹女杰,不顾自己68岁高龄,亲自召集兵马,要与自已的孙子辽世宗耶律兀欲一争高低,派小儿子李胡率兵马迎战。双方在一个叫泰德泉的地方遭遇,结果李胡惨败。
述律平又急又气,亲自赶到军中,整顿兵马,与耶律兀欲的兵马隔着西拉沐沦河对峙。这场皇位之争,如双方火拼,谁胜谁负,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兴盛的契丹人元气大伤。
恰在这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个人叫耶律屋质,两边周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化干戈为玉帛,终于说动了述律平,双方议和,尽释前嫌,承认了耶律兀欲为皇帝的“合法性”,这耶律李胡纵有一万个不甘,木已成舟。而此时的罨撒葛,亲眼目睹了这皇位之争,祖母述律平、叔父李胡,堂兄耶律兀欲为了皇位那激烈的争锋,内心深处萌生了对皇位的渴望,他认为,自己的父亲是皇帝,这继位理应在他们兄弟之间选择,而自己的哥哥耶律璟似乎与他无关似的,到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兄耶律天德眼中流露出一种愤愤不平。
三、惊心动魄的同室操戈
现在,撒葛年少,无兵无权,也只好听之任之,在堂兄辽世宗的手下听命。
从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帝国以来,夺权事件频频发生,这辽世宗上台也一直不安稳,先是耶律李胡阴谋夺权,被辽世宗逮捕,连累了其母述律平,一同囚禁在祖州,其党萧划没、萧楚补里等人被处死。
接下来撒葛的同父异母兄耶律天德又联合述律平的侄子,也就是世宗的妹夫萧翰以及皇族耶律留哥兄弟等人,密谋刺杀世宗,又被人告发,耶律天德被处死,萧翰被施刑,耶律留哥兄弟被流放,不过这辽世宗耶律兀欲对他们兄弟还是很不错的。
辽世宗率领兵马援助北汉,罨撒葛与其兄耶律璟,还有许多皇室成员随行,军队到达归化州祥古山(今河北张家口市宣化一带),这里曾经是其父耶律倍的行宫,辽世宗举行盛大的祭奠仪式。祭祀结束后,辽世宗耶律兀欲大摆筵席,与文臣武将开怀畅饮,辽世宗喝得酩酊大醉,夜宿于火神淀帐中。
早就觊觎皇位的燕王耶律察割,也就是辽太祖弟耶律安端的儿子,串通伟王之子耶律呕里僧等人潜入帐中,砍死了辽世宗耶律兀欲,连同他的两位皇后萧撒葛只与甄氏,辽世宗的二儿子,四岁的耶律贤在混乱之中被御厨刘解里急中生智裹在毛毡里,幸免于难。
耶律察割率领手下,四下追杀辽世宗的亲信,并且四下寻找耶律屋质,因为耶律屋质是辽世宗成为皇帝的大功臣,早就看出耶律察质图谋不轨,上奏辽世宗,但辽世宗没相信,还把奏表拿给察割看,由之令耶律察割恨之入骨。
事起突然,罨撒葛毕竟年轻,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被耶律察割连同一些皇亲大臣抓了起来,当作人质,无法脱身,这是一个乱中上位的绝佳机会,或许他不是落入察割之手,他振臂一呼……然而,历史没有假如,他的兄长耶律璟恰恰没被察割抓到,这个智商有点毛病的家伙,远比撒葛幸运得多,逢此之乱,他依旧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当耶律屋质找到耶律璟时,与闻讯赶来的皇亲后族立马拥立他为帝,组织平叛,耶律璟还犹豫不决,在耶律屋质强烈要求下有点不情愿地成了皇帝,是为辽穆宗,开始了讨伐察割叛乱。
这察割看到局面对自己有点不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也被抓为人质的林牙耶律敌猎站出来说:“看来,只有去讲和。”
察割问:“谁去讲和!”
敌猎说:“我与罨撒葛前往。”
于是,察割放了罨撒葛与敌猎前往。此时的撒葛早就惊出一身冷汗,因为其兄耶律璟为拥立为皇帝,深怕察割对自己下黑手。
辽穆宗耶律璟与耶律屋质定计,又派敌猎诱使察割出来谈判,辽世宗弟弟耶律娄国一刀结果了察割小命。
撒葛亲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暗暗叹息自己时运不济,让自己的兄长成了幸运儿,他从各方面而言,都比自己的兄长耶律璟强呀。
他不甘于命运的安排,也暗暗积攒实力,把其兄耶律璟从皇位上拉下来。
对于辽穆宗而言,这当上皇帝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却不太合他的“口味”,这小子自少年起就胸无大志,喜欢纵酒与射猎,如今即位当了皇帝,也不理国政,酩酊大醉之余,动不动就杀人,并且花样百出,也不管这人是谁,自然引起上下的不满。
从太尉忽古质率先起事,反叛此起彼伏。辽世宗妻弟萧眉骨得,勾结后周来灭辽,事觉被杀;辽世宗弟弟娄国联合敌谋反被杀。
人的野心是随着环境产生的,罨撒葛深知,抗衡需要实力,夺嫡行为对于契丹人而言,并不属于大逆不道。这自契丹人立国,一次次内讧火拼,都是骨肉相残,同室操戈。
撒葛看到其兄不得民心,觊觎之心倍增,私下里训练了三百亲军,准备伺机下手。
就在这时,耶律李胡的儿子耶律宛来找他,说已经联系了侍中神都、郎君海里等人,决心拥立撒葛为弟,把辽穆宗赶下台。
撒葛暗喜,便把善占卜的魏璘找来寻问吉凶。
这魏璘是当年辽太宗灭晋入汴时得到的奇人,以占卜灵验知名。魏璘说:吉日佳时方可成功,大事须慎重。撒葛正在思考行动之时,这耶律宛率先发难,以失败告终,一审问,主谋竟然是撒葛。
辽穆宗放过了耶律宛,仅把神都等人斩首示众,把耶律罨撒葛流放到西北戍边,为撒葛占卜的魏璘也被发配到乌古部,另一个皇族耶律安搏也受牵连,下狱而死。
四、悲情的撒葛
撒葛可以说是一个悲情的皇子,政治斗争从来就不讲究什么亲情,它撕开了一切温情脉脉的伪装,以实力说话,以鲜血为代价,残酷无情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回眸历史,契丹人对于夺权事件的处理更有人性味,这或许与契丹人世选的遗风有关。
撒葛经心准备的夺权阴谋,被耶律宛的冲动所破坏,让他离开了权力中心,来到了西北古回鹘的可敦城,这里离上京三千余里,隔着大漠,然而,他内心深处依旧涌动着一股豪情壮志,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然而,每当他跃跃欲试的时候,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他常常自问:难道我不是皇帝的命?看到堂兄辽世宗与兄长辽穆宗那般威风,何等惬意,就让他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撒葛用心经营着西北,用手下为数不多的军队,一次次击败了阻卜人的反叛,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辽穆宗在怀州黑山行宫被近侍小哥等人所杀,当罨撒葛的亲信快马飞报罨撒葛,撒葛内心十分亢奋,他认为这皇位理应由他继承,因为其兄辽穆宗没有儿子,皇亲国戚迎立他为帝,顺理成章,派人告知夷离堇沾木衮等人,其妻萧胡辇也利用自己后族的关系开始活动。
成王败寇,然而他鞭长莫及,辽世宗的儿子耶律贤第一时间,率领侍中萧思温、南院枢密使高勋、飞龙使女里统数千精锐骑兵赶到黑山行宫,立马召集宗室、大臣紧急商议,所有人都知道耶律贤的目的,就一致拥戴耶律贤为帝,是为辽景宗。
改应历九年为保宁元年,辽景宗耶律贤一上台,很快察觉到罨撒葛的阴谋,把沾木衮等罨撒葛的亲信一网打尽,全部诛杀。
撒葛继承了耶律家族的争强好胜,对于堂侄耶律贤近水楼台先得月,抢先继承了皇位,他内心自然一百个不服,感觉这是一种耻辱。
撒葛的妻子萧胡辇把辽景宗把他的亲信一网打尽的消息派人飞报罨撒葛,撒葛深怕刚上台的堂侄耶律贤派兵马追究他的罪行,就逃到沙陀部。
耶律贤当上皇帝后,为了感谢萧思温的鼎力相助,纳了萧思温的小女儿萧燕燕为皇后。如此一来,耶律贤不仅是撒葛的堂侄,二人还成了连襟,因为萧胡辇是萧思温的二女儿(也有人认为是大女儿)。为了缓和皇族间的矛盾,笼络人心,减少对立面。便派人进入沙陀居住区,找到了罨撒葛,宣诏赦免他的所有罪名,并且还带来了萧胡辇的亲笔信,这样,撒葛才放心返回上京。
成王败寇,虽然他心有不甘地回到上京,被封为齐王,却剥夺了他们实际权力,成了一个闲人,而他的异母弟必摄被封越王、敌烈封冀王。东丹王耶律倍的三儿子耶律稍为吴王,四儿子耶律隆先为平王,五儿子耶律道隐为蜀王,李胡的长子赵王耶律喜隐为宋王,次子耶律宛为卫王。
撒葛虽然被晋封为齐王,但彻底失去了权力,他委屈求全,内心纵有一万个不甘,也只化为逝水东流,他在压抑不平中臣服于堂侄辽景宗的脚下,灵与肉的折磨,屈服与失望的交织,自然郁结成疾。
辽保宁四年(公元972年)闰二月,罨撒葛因病去世,正值壮年39岁。
争权夺位,是不可遏制的贪欲。胜利者的狂欢总是以失败者的血泪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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