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是华州赤水镇麦王新胜村人,我的经历具有极其典型的内涵,折射出现实社会的许多弊病,从一个侧面可以给人们许多启迪。经徐林芝先生介绍,我请华州作家同阳洲先生为我书写自传。几经磋商,达成协议。一个狂妄的著书立说的神话,就是这样出笼了。 众多的狱友(续) 过了好一会,“老革命”说,兆祥,你是说错一句话坐牢的? 我说了事情经过。 “老革命”说,唉,如今口招祸事啊。这就是有知识的人犯的恶意攻击罪。你啥比喻不行,这么比喻,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说,我是跪在距离大火很近很近的地方。我说我是残疾人,跪在那里受不了,我是万般无奈时才这么说的。其实,我只是信口开河,不是含沙射影…… “鸭子”打断我的话说,哈哈,人分三六九,分人分鳖哩。俗话说,话看谁说哩,事看谁做哩。如今“造反派”打砸抢那些事,件件都是犯法的事,这阵儿,都是革命行动! 就这样,屋内人都知道了我的罪行。大家同居一室,彼此彼此,都是一样货色。这么说了一会儿,我心里依然忐忑不安。不管怎么说,我失去了自由,成了罪犯,离开了父母亲和妻子。我觉得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人不可思议。 这时,我的目光注意到有个小伙,坐在墙角一言不发。大伙无论说什么,他都是低着头,抠着手指甲。 “鸭子”附在我的耳旁小声说,杀人犯。他自家兄弟揭露他父亲的历史问题,他一气之下,打死了他的自家兄弟,成了杀人犯。 我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显得很无奈。在这个杀人犯的旁边,有个人低着头,不与众人搭腔。 “鸭子”说,他是教师,写大字报时,写错了一个字,成了反革命。 我百思不得其解,是社会疯了,还是人们疯了?一个社会有这么多的坏人,这正常吗? 这念头一闪,我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在这革命狂涛风起云涌的时候,自己遭受了严重打击,产生这种想法,难道还要自绝于人类吗? 我想,不管怎么说,我与他们罪过是有着一些差别。我应该好好地改造自己,争取早日回家。俗话说,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好好检讨认错,争取从宽处理。进了监狱,好好改造,对于自己,对于父母亲以及妻子与儿子,都有好处。 午饭是在人们激烈地争吵过程中吃完的。 吃饭是这里的一个热点。我闻着饭碗里和猪狗食物差不多的玉米米汤散发着酸味,菜是那种少盐没醋的生调茄子。我望着,蹙起眉头,饥饿迫使我不停地咽着口水,可是闻着这种气味,缺少吃下去的欲望。 这时,“鸭子”说,老弟,别在这里愁眉苦脸的。告诉你,你如果要求帮忙的话,我可以学习雷锋,完全彻底地支援你吃光吃净。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知道,这里不是家,吃饭是不能挑口味的。我不能慷慨答应他主动支援。 “鸭子”说,刘兆祥,我问你话,你嘴叫驴踢了,咋呀,你以为自己伟大,高人一等怎么的?你初来咋到,牛皮哄哄啊。 我面对这样的莽汉,没有回答。 “鸭子”夺了我的饭碗。他说,哈哈,兆祥,怎么,不习惯吧!这儿有这儿的规矩, 吃饭是不能看碗里的。 说着,“鸭子”神气十足地给我做示范。他拿起我的馍,咬一口,挤眉弄眼, 大口咀嚼着,一脸怪相,洋洋自得地下咽着。 这时,我的耳边觉得一阵风似的清凉。“鸭子”“哎哟”一声,手中饭碗不见了,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老革命”说,“鸭子”,你他妈的不是东西,谁的便宜都想占! “鸭子”说,老东西,关你屁事,他不是你妻弟,他与你何甘? “老革命”扑过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我呆了,动也不动。 自然这件事是会受到惩罚的。“鸭子”和“老革命”都受到严厉的斥责。因为“老革命”先打“鸭子”,“老革命”被罚提三天尿桶。 不过,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夺我饭碗的事。 我从心里十分感激“老革命”抱打不平的行为。因为,这么做,至少给我保证了每顿一碗米汤一个杂粮馍的基本口粮。尽管是那么的少,但是,有了这些东西支撑,坐在监房内,不至于过分的饥肠辘辘,难以忍受。 唉!坐监狱的第一课竟是这么的惊心动魄。 到了晚上,我们早早地躺在床上,我流泪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人人自危吾身难保的特殊环境,竟然有人敢于为我打抱不平,使我有了赖以生存的基本口粮。对于“老革命”的行为,我十分敬佩。如果是我,那是绝对不敢出手相助的。这场泯灭善良与亲情的运动,使许多家庭父子反目为仇,许多单位两派对立,许多工厂停止生产,学校停止上课,人们无事生非,相互攻击,社会乱成一锅粥。可是,自己家庭成分不好,受到冲击,似乎是应该的。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的理论是针对我们这些人的法宝。可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老革命”为什么能这么做!敢这么做!是不是别有用心? 我很茫然。 监狱内,全部是罪犯,善良与仁慈的美德没有泯灭。进监狱后的一幕发生在我身上,在我脑海里翻滚。我像吃着五香牛肉干似的咀嚼着这件事,品味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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