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追求与逃离之间 ——王念东油画作品赏析 文丨王 林 走进王念东的画室,仿佛置身于少女的王国之中。不论是成品还是草图,抑或是作为资料的图片,触目皆是漂亮女郎。这是一位对青春女人极有兴趣的画家,当然,画家性别为男,准确地讲,是一位以男性眼光描绘女性身体的油画家——像这样介绍作者,在女性主义方兴未艾的中国画界,很容易引起误会。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男性眼光”是一种历史错误,总是和对女性的偏见、歧视等不正确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其实未必,男性眼光并非都是中心性的,完全可能出自个人对惯性意识的逃离。理解艺术作品的方法不是群体化和整体性的盖棺论定,而是通过艺术家创造的具体对象,去分析它何以成为独特而恰当的存在方式,这就是艺术作品作为现象学对象的价值。 乍一看,王念东的作品是非常唯美的,不独是因为他总是画美女,不仅有炫丽的脸蛋、有佼好的身段,而且色彩亮丽,刻画精细,有十分女性化和十足女人味的动作和姿势,用评论的套话讲叫做“活灵活现”“惟妙惟肖”。本来,唯美追求源自对形式的看重,强调绘画自律,立足于本体论和形式主义。但这种精英化的审美追求,因其对“美即和谐”的特殊偏好,自然和传统美学趣味相通,逐渐为大众文化、商业文化所利用,成为广告图像和市场消费的主要对象。唯美主义和消费文化于当代合而为一,是值得关注的。在周遭的视觉环境中,唯美的女性形象随处可见。我们生活在其中的世界早已是一个“男人看女人,女人看自己”的世界。女性身体作为商业品牌和消费符号,不只是男性眼光的需求,而是男人和女人共同认可的男性中心的需求。女性主义艺术对此表示愤慨,的确有理,但也很容易迷失于男女对抗的现代主义二元论。而作为一个男性艺术家,如果站在假设的女性主义立场上,显然十分勉强、尴尬且令人怀疑。 王念东的作品从素描、色稿到成品有一套严谨的绘制程序,其制作是比较古典且相当学院化的。应该说,他是一位写实技艺很不错的画家。 王念东对人物的塑造自有其独特性。在细致的素描中就注意表现肌肤的纹理,如仿真的雕塑,既有准确的人体结构,又有精细的物象质地。然后直接作色,细腻地还原女性身体特有的光泽、质感、体温与气息。王念东绘制人像的与众不同之处,是把对象精致化、精巧化,所以他笔下的人物看起来像蜡像一样,逼真逼肖但并不真实。人物动态凝固的瞬间,也不像一般写实绘画那样旨在给人以运动的联想。动态因摆设而凝固,这正是画家想要取得的人物模特化的效果。我们也许不应完全排除画家对于笔下女性的真实感受,绘画中的任何观念性都有含混不清、暧昧难明的因素,这恰恰证明了感觉智慧的综合性与复杂度。承受而又无奈、疑虑而又深情,画面上许多女孩儿都流露着潜思默想的落寞。我们没必要生硬地切断观看对于生活经验的联想,有时正是这种联想使画面感受变得丰富。但联想必须返回画面,因为沉思的神情只是构成画面整体氛围的一个因素,即使是观画者最容易被吸引的因素。 从一开始,他就把那些可爱的女孩们置入水中,借助水影天光,飘浮游动,他可以轻松取得对象的异样感,但这只是在比较浅显的层面上。其实,不管画不画出人物、道具的漂浮,也不管人体上是否画上波光,这种置入本身就有某种梦幻性质。而在中国人的文化心理中,水和女性有关,《红楼梦》中贾宝玉就认为:“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柔水之情有助于女性身体的表现,弱水之虚也有助于营造白日梦的境界。因为这种观念性的假定,画家取得了一种任意组织画面形象的自由。他可以画出水底的线性分割与方位指示,在加强构成性的同时给人以城市生活的联想,甚至直接画出建筑、街道以及辨识城市的标志。他也可以画出各种道具,苹果、棋盘、钟表、沙发、床榻、跑车和船帆等等,精心刻画的物品在画面上有异乎寻常的清晰,如同精制的玩具,因其以假为真的效果而取得异样感和暗示性,比如鱼的形象和生殖本能、钟的出现和时间凝固的联系。 借助于水下造景,王念东改变了写实绘画固有的空间关系,创造出画面对象异质性的存在方式,因为写实绘画通常总是在合乎透视法则、或改变透视法则但合乎思维逻辑的空间关系中塑造形象。对王念东而言,人物与背景或环境的关系既可以是相关的,也可以是无关的,由此为画面带来一定程度的超现实性,但又并非是荒诞不经(如达利绘画的梦境)。这种适度的超验感和王念东力图在真实中显示非真实、在非真实中揭示真实的观念性是非常一致的。可见,当代绘画的观念性必须体现为绘画的存在方式,而且也并不表现为对写实绘画的否定。准确的讲,乃是在个人创造对既有集体系统的有意偏离中重返形象。当代绘画的形象回归是对现代主义过于精英化的矫正。 丨王念东《到达与出发》布面油画 80cm×60cm 2020年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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