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 花 ⊙黄川莲 此次回乡,天刚飘过一场雨,屋前种的玫瑰开着两朵,花瓣是浅桔色,花朵有巴掌大小。花瓣上残留一些晶莹的雨珠,像玫瑰的泪,楚楚动人。 这是我前两年在花鸟市场淘来的花,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品种,买来的时候,它带有一些花苞,种下之后便匆匆回城。每次归来,有时候只看到玫瑰的枝头上有一些零落的花瓣,有时候只剩下一两个已经掉瓣的花蕊,有时候看到母亲把遮阳网把花罩着,我于是问她为什么要把花遮挡起来呢?母亲说:路过的小孩儿每次开着的花都偷偷摘走了。我说没事的,村里的小孩儿也不多,摘走的花又会重新开过。 我家门口没有院子,开了门出来就是公路,路边只有大约十来平米的地,比较陡的地方是父亲种的枇杷果,长了几年,枝繁叶茂,一部分的枝条探到路边来,这是一株老品种的白枇杷,味甜,核多肉少。因没人在家,成熟的枇杷也没人采摘,一串一串的枇杷果挂在枝头,已被风干,偶尔有一些麻雀飞来啄食,树下有过往的行人,又哗啦啦地飞走了。 路边原先还有两株我种的粉月季,已有碗口粗了,一年四季都爆满枝头。不由想起宋代张新的《月季花》里的诗句:芍药虽繁只初夏,牡丹最贵唯春晚。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因花开得繁多,小孩儿也摘不完。后来,公路需要扩宽,村里来了两台挖掘机,趁我不在家,它对那两株月季没有丝毫的怜悯,月季也没有因为它是一株花而得到特殊的待遇。两铲子下去,它被连根拔起,它像所有的野草被遗弃路旁,被太阳晒了几天,已无生命的迹象。我每次归来站在屋前,都会想起那两株月季开爆的样子,它依然盛开在我的生命里,从未凋零。 而此后,我虽然从外面再剪回一些月季的枝条培育,却因为没有长时间在护理而均告失败。 比较平的地方被母亲整理出来,成了她的菜地。春天种上南瓜豆角,秋天种上白菜葱花,薄荷一年都是绿油油的,路过的邻人偶尔摘点回去炒鸡肉,炒河螺。 孩提时,还住在老宅,家门口的小院内,是牛栏马棚,鸡窝鸭舍。有大姐种的李,二姐从山谷里挖回来的野蔷薇,剩下的空地被我开发出来种太阳花,太阳花很滥生。可扦插,把采下来的枝条插到松过的泥土里,浇透水,很快生根发芽,展开枝枝蔓蔓,一朵朵小小的粉的白的太阳花盛开在院落里,填满了童年的记忆。当时年幼,也没有给它们精心呵护松土,施肥,它们也没那么娇弱,迎着风起雨落,依然花谢花开。 我在花鸟市场淘来的花被母亲安排到了角落里,她不觉得开着的花是盛开着的诗意。在她的眼里,花并没有给她产生太大的价值,只能观赏,又不能食用;也或许,在她的生命里,并不缺诗意,因为在乡下有太多花了,比如地头的牵牛花,山上开着雪白雪白的梧桐花,山谷里橙艳艳的唢呐花,火红火红的木棉花,粉红粉红的野毛桃花花,流香四溢的柚子花,小巧精致的金桃娘花………又奔放又热烈,无处不是在释放着生命的美。从古到今,我不知道,世间有多少无名的花儿自然的芬芳,又自然的凋零,数不胜数。有些花儿,也许,只是为了短暂停留,然后,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她来时的地方。 我想象着....这些花儿,若是被文人墨客发现,也会被称之为高贵典雅或妩媚,如同有着名份的象征,像定义为爱情的红玫瑰,冬天里的傲雪的红梅,像十月里凌霜的秋菊,像三月里的樱花、四月的杏花、五月的荷花那样的被受宠爱,依然成为文人墨客赞美抒情的灵感源泉。而我深信着,每一朵与我相遇的花,都是为了不负这一场遇见,穿越了上千百年的时空。 母亲说还有白玉兰,味极香,她在姑娘那时代与她的小伙伴们去附近的巴平赶集,就把白玉兰的花瓣收集起来做成香囊,别在腰间,或是摘一两朵,插在发髻上,就成了源于自然的香水,有遇到一同赶集的青年小伙子来对山歌,对上眼的,就把香囊赠送,或是作为信物……山里太大了,广袤无垠,整座山都在盛开着诗意,诗意又无需精心栽培,春过了,第二年又来,诗意盛开着一场又一场,而春天没有随着一个人老去。 母亲这朵花凋谢了,我每次归来,在汽笛响起的时候离开,只有梁燕,守护门楣。 【主持人语】花开一年又一年。但人却只有一辈子。作者用养花这样的生活小事,来衬出许多花无名地开着,又无名地离去。这正如人生。“山里太大了,广袤无垠,整座山都在盛开着诗意,诗意又无需精心栽培,春过了,第二年又来,诗意盛开着一场又一场,而春天没有随着一个人老去。”这一段,点出了人生之短,而春天却能往复。末段点出母亲这一朵“花”,也凋谢了,自己每次回到老家的心情,也便与以往不同。文章虽然只字不提“劝君应须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但通篇读来,却不无劝人们珍惜眼前、过好当下,珍惜和热爱生活的意味隐藏其间。(李承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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