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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大村,叫屯溪隆阜

 昵称58395974 2022-06-20 发布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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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屯溪街上人们炒架,会恶狠狠地骂对方:到隆阜去!

这话相当歹毒。

隆阜有看守所,犯了法要关在里面;

隆阜有精神病院,脑子不行了,也要关在里面。

很为隆阜打抱不平,这里怎么看也是一块风水宝地呀!

平畴沃野,交通便利,历史厚重……

地处屯溪西郊。当年,过老大桥右拐,一条曲曲弯弯的石板路可抵,有四、五里路吧。

路两边是大片大片的菜地,一眼望不到边,完全按时节生长,一畦畦的青菜韭菜萝卜菜绿油油的,黄瓜丝瓜豆角则都是搭架的,用的是细细的竹竿,它们自己会争先恐后地勾连匍爬。春天的夜晚,踩着满地月光,听取蛙声一片;而随风徐徐送来的油菜花香,让人神清气爽。

一如徽州的古村落,隆阜是有水口的。一溪碧水潺潺而来,几株古樟遮天蔽日……地处新安江上游支流横江、蟾溪两水之间,很早就是一个四方通达的水运码头,明清时这里已是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江面上白帆点点,街巷中熙熙攘攘。隆阜原名拢埠,因横江中来往的船只大多在此拢岸停泊而得名。由于商业茂盛,买卖兴隆而把“拢”易名为“隆”,“埠”简化为“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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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徽州的古村镇中,隆阜妥妥能坐一把位置很靠前的交椅。

戴氏、江氏、吴氏、曹氏是这里大户人家,世代居住,散叶开枝,富甲一方。

当地民谣:歙县两溪南,抵不上休宁一商山;商山商山,抵不上隆阜一戴家。

为屯溪人至今津津乐道的是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隆阜人戴时亮出资建了老大桥,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屯溪的发达。放在今天,定能评上“xx好人”。

而戴家最出名的,当为戴震。他是清代杰出思想家、“乾嘉朴学”的代表人物。

三十几年前,曾去过他的纪念馆,就在隆阜中街上。白墙黑瓦,龙卷山墙,若不是大门楣上张恺帆手书的“戴震纪念馆”横匾一块,与普通的徽州民居没有区别。推门进去,馆中无人。从正厅、厢房、藏书楼、阅览室一一走过,悄然无声,能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足音。这里平日来人寥寥,戴震生前未尝显赫,寂寞人生,是不会在意身后案前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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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馆临街傍水,横江水从屋下缓缓流过。凭栏眺望,对岸为一个四面环水的村子,名曰“桃花岛”。岸边横着几叶小舟。几行芦苇、几簇修竹在冬日下瑟瑟伫立。能听到村中传来的几声鸡鸣狗叫。疏村寒林,衰草烟迷,犹如一位新安画派的高手,用枯笔淡墨绘出的山水景致。

这些年来,在他的桑梓之地,他的名气倒是日盛,这一带流行的民间游艺“抬阁”,编了“戴震还乡”的新戏;屯溪还有了戴震公园,有了戴震路;不可思议的是,若干年前,名曰“保护”,居然把他的纪念馆迁到了屯溪街上,这里只留下一个空壳耳。对这种“连根拔起”的举动,戴先生九泉下不知作何感慨?

传统的徽州人对此很忌讳的。

至于他的故居,恐怕只剩几块颓石残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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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阜文风炽炽,学脉悠长。据2012年出版的《黄山市屯溪区志(下册)》“第三十六章人物”中的“第二节人物表录”之一历代进士、举人名录”载,原籍(含寄籍)隆阜村者历代考取进士、举人达41人,为屯溪附近各村之首。

这里有一所学校,创办于1922年,为“安徽省立第四女子师范学校”,简称四女师(后为隆阜中学)。该校校歌开头就是:东原故里,隆阜名村。

2018年,五十年前在此就读的“老三届”数百校友聚会一堂,美女沧桑,少年白头;

其实,那几年他们已不在读书,如火如荼意气风发地“驱虎豹”(文革时学生组织);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令人嘘叹的是,近百年之校,已不复存在矣!

有人无不玩笑地说:满厅“遗老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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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在隆阜工作多年,我也曾在这里的徽州师范读书近两年。一个老宅里住过几个夜晚。

举头望明月,总觉得隆阜的月亮特别圆。

宅子边上有一株高高的桂花树,花香袭人,熏然醉然。

离开多年了,还时不时地去那里转悠转悠。喜欢走在残破不全的石板街上,高一步低一脚慢慢地踱着,漾荡着怀旧的微澜。

岁月的沧桑使原本斑驳的粉墙变得更加黝黑;错落有致、依级昂起的马头墙,鳞次栉比的兽脊斗拱,依然还在述说着当年的辉煌。两边苔痕斑驳,葛藤蔓蔓,曲径通幽。小院木门深闭,墙头探出几枝梅花。可没走几步,却豁然开朗,一座三层水泥楼房赫赫在前,厅堂里的电视机正播出时新的节目。徽州的古民居适应的是节奏徐缓的田园生活,尽管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让人赏心悦目,却不能满足当今人们居家生活的需要。所谓“四水归堂”“五岳朝天”的建筑理念,亦很难在新一代隆阜人那里找到支撑。

“老屋阴潮森森的,窗户太小,采光太差,冬天冷得要死。进进出出也很不方便,车也没有地方停”,一个年轻人说起来,口气很是不屑

我走进一栋保存较好的老房子,住在里面的老人告诉我,子女嫌房子太老、太暗、太潮,都搬到临公路的新房去了,偌大的空间,只有孤单单的老俩口。这屋已经二百多年了,就是不拆,一、二十年后也会自己塌掉。下午的几缕阳光从天井射入厅堂,更显得幽暗迷茫。那已经风化的,相当精致的雀替、木雕、窗棂,更像一位迟暮的美人,在展示自己最后的风韵与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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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街相比,这里的小巷似乎更为人津津乐道。“隆阜十八巷,巷巷都一样”,一个外人,即便是大白天走进去,也宛如进了迷宫;也有人揶揄道:隆阜十八巷,巷巷牛屎巷。这恐怕也是据实说来,当年许多人家养牛,或牵牛出村去田里耕作,或去河边草滩放养,都要走街穿巷的。老人见牛屎遍地,很是摇头感叹:世风不古啊,当年的村规可不许这个样式的!

隆阜究竟有多少条巷子,也没个准数,村里人给这些小巷起了一些很有俚文化色彩的名字。巷子很窄,须人贴着人走,便说是“摸奶巷”“打啵巷”(接吻)。泼皮们喜欢钻,没准能揩点油、吃点“豆腐”;正经的男女则分开走,君子淑女各行其道,于是就有了“和尚巷”“尼姑巷”。

沉寂了多年,近来隆阜地面上有了些动静。何等手笔,当然也要拭目以待。半年前曾去桃花岛朋友家喝茶,这里早已开发成小区。阳台下横江缓缓流过,对面即是隆阜的精华一段。堤岸垒起来了,有栏杆的人行步道亦蜿蜒了长长一段,新房子也一栋栋起来了;看得出,一些工程在蓄势待发。

感觉缺失了一些什么,是一份悠悠长长的古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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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六O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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