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个学生久不来上学，我和他爸相熟，就在二月的一天去家里找他。在决定家访之前，他爸把儿子这些天憋家里写的东西发给我看，都是仿照鲁迅的笔法写的散文，有《野草》味道。不过只是在遣词造句上。
他爸说，在家这些天，玩游戏锻炼之余，就看“鲁迅”，然后不停地写。这个得过一场大病的孩子，好像看透了一些生生死死的东西，用笔颓唐苍凉，有时莫名发火，批判也许他没多少接触的社会、人性。他爸看不大懂这些文字就发我看。其实我也看不大明白，只是觉得他在发泄。写东西、锻炼、玩游戏、吃药……孩子多次说来学校，最终还是没来，只重复着那四件事。
去之前，我拿了一本白烨的文学理论书，想送他，顺便和他聊聊写作的事。也许，有个切口聊得舒服，他就主动说来上学了。二月的天还很凉。他爸故意躲出去，装作不知。他妈早就知道我来，接到我的电话，出门迎我的时候，小声说儿子在家听到我打电话很慌张，说不想见我。就在我想进不进家的时候，看见他穿了长外套匆匆出门去。环山路南面，疏疏落落的小别墅区，周围都是未曾萌芽的树。这个将近一米九高的大男孩戴着耳机，转了几个弯，消失在房子群里。我停下追逐，也不再喊他，把目光从群山那里收回来。他妈抱歉地笑笑，让我进屋，说也许一会就回来了。喝下半杯热茶，他还没有回来。我要了笔，摊开书，预备在扉页上写几句话送他。儿子上小学时，班里一个孩子得了尿毒症，不能去上学。老师带了一些同学去看她。回家后，儿子伤心地说：TWW不能来上学了，她爸妈的小店都不能开了……听到校园上课铃声就哭……一两个月后，在学校附近租房住的这家人，永远失去了这个小女孩。我当然不能给这个孩子讲这故事，更不需要讲有生之年要奋斗的道理。他现在也许正坐在路边听歌，想着老师怎么想他。想几点回去才好。想这一片山林该不该归隐。
暮色四合，二月的晚风凉起来了。我请他妈妈把书转交给那个“爱而不现”的大男孩，起身离去。
附：为师今日之来不别事，只送书一桩。前几日默读你的几篇东西，很是喜欢，觉你之所思所述已超常人，然不有烟火气。深度广度之外，若能增加一二健美之物事，善莫大焉。
鲁迅其时代，所思之事多国难者、人性者、民族者，于今亦多裨益，然其冷傲外表、笔法之外，亦有一颗温柔、好玩之心。热爱生活者多为此也。 今日我来，未寻得《笑谈大先生》一书，止此文学评论一本，闲暇翻翻即可。祝开心、快乐、进步！ 握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