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沈淑：稀碎

这不痛快，倒也不是直接冲我来。而是冲娘去了。

爹不想过了几天，忽然带了潘银凤，腆着脸去找了娘亲下跪认错。话没说几句便交了底，说，想把潘银凤记在娘亲名下，当成嫡女。

娘气了个半死，骂道：“这个妖女，差点害了我的淑儿。我瞧在善娘的面子上没追究。瞧在你面子上没把她撵出京城。如今蹬鼻子上脸，还想来当我女儿！做梦！”

爹沉默了一下，嗫嚅道：“总归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如今她娘也死了，我也想略补一二。”

娘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想是太子说要沈家嫡女，她就说动了你，想当上沈家嫡女，继而攀上太子枝头当凤凰！”

爹老脸一臊，大约也觉得潘银凤此举不妥。便低了头不说话。

正在此时，跪在房门口的潘银凤见事不谐，便滴了几滴泪，啜泣道：“婶子总是恨我，出身不正，又起了坏心想害姐姐。可是凤儿也可怜。如今无依无靠。连婶子都嫌弃了我。这天大地大，总是没有凤儿的容身之所。既如此，留这条命做什么，死了算了。”

说完，便起了身，往房门上撞去。旁边跟着她的丫头连忙拉住她。

爹顿时脸上动了容，叹道：“芷儿…不说其他，便看在夫妻二十余年的份上…”

娘冷笑道：“那天晚上，善娘哭喊哀告的时候，你可想过我们当时已结发十余年了！”

爹被揭了这层便挂不住，脸上就都变了，倏地起身，厉喝道：“这么些年了，我也小心赔着不是忍让你这么久了！外头同僚笑我，堂堂三品怀化将军，连个妾侍也无！我对得起你了！如今，”

他瞧了瞧正在哭喊着寻死觅活的潘银凤，喝道：“凤儿是我女儿。她便应该和淑儿一样，享受一样的待遇！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这女儿，我认定了！”

娘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爹爹的手抖个不停。爹爹大约正在气头上，一股火涌起，也不思及其他，一巴掌便狠狠扇在了娘亲脸上。

他是三十年的将军，力气大乎常人，这一巴掌，娘便被扇倒了，头撞在黄花梨木茶几上，撞出一个小口。一声未出，便昏了过去。

血，顿时汩汩流下。

爹爹吓得一跳，连忙抢上去检查娘的伤情。下人们乱成一团，打水的打水，叫人的叫人，请府医的请府医。

等我赶到时，娘已经被扶上了床，头上缠了厚厚的绷带，触目惊心。爹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潘银凤犹在一边嘤嘤的哭。

在路上已经听娘亲身边的人说了事情大概，我很想上前打死潘银凤算了。但有爹爹在…

我只要动潘银凤一指头，已经鬼迷心窍的爹爹便会彻底忘了对娘的愧疚，继而真的不管不顾将潘银凤收为嫡女。

二十年皇妃生涯，牵机毒，爹爹对我的绝情，我早已炼就了让自己如何在最快时间冷静下来又在极短时间内迅速从危机中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点然后应该如何表现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虽说抱着残存的一丝理智只能狠命叫自己冷静。但一见娘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样子，又怎么冷静得了！

一声悲鸣，我跌跌撞撞的扑向娘亲的床榻，以至于被裙子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立刻抬头望向母亲，悲愤道：“娘！你怎样了！你别丢下淑儿！”

娘身边的齐妈妈和众人都唬了一跳，她连忙抢上来扶我，哭道：“小小姐，你小心些。小姐已经伤得这么重，命在旦夕。要是你再伤着了，小姐知道了，可不立时要了她的命了吗！”

我哭着说：“不就是个嫡女名份吗？你干嘛不劝娘答应给了呀。给了又不要命啊。”

爹爹听了，脸上的愧疚感更重。手上无所适从的搓来搓去。

潘银凤听了这话，连忙哭噎噎道：“姐姐，是凤儿不好…”

我倏地转身，指着她哭骂道：“娘昨儿还劝我说，虽说你想要我的命，但总归是爹爹的女儿。这都是公开的秘密。若是让你流露外头去，丢的是将军府上下的脸面。她想着，过段时间便找个名目收了你，记在她名下。也好给你个嫡女的身份。为什么你就这般等不得？”

爹爹震惊了，道：“淑，淑儿…这，这话可真？”

齐妈妈眼珠一转，也接着哭道：“是。小姐一来觉得愧对宁氏。二来也体贴将军的心情。只是这一二年府内事实在多。小姐身体也不好。便想等过一段时间便收了凤小姐。将军你和小姐夫妻二十余年，不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吗？可如今…这是怎么说？”

爹爹一直强撑着的脸，此刻便碎裂了一丝。

我小心觑了觑他，接着哭道：“娘说，虽不能给凤儿和我一样的待遇。但像给哥哥们娶亲的花费一样，不但给她找个好人家，再给价值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官中不够的，她便自己贴补。也算全了她答应宁姨要照顾凤儿的承诺。可这…”

爹爹的脸，完全的稀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