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笔者在二十年前与邵洵美生成过一次缘分:南京东路上海工美拍得了一轴杨清磬的水墨《石榴图》,图上有邵洵美的题识。随后在撰写赏析文章时,颇在邵洵美身上着了些笔墨。这里不再重新叙述邵洵美,仅录出拙旧文中关于邵洵美的部分,文曰: 邵洵美(1906~1968年)原名云龙。浙江余姚人。1924年毕业于上海南洋中学,同年进入英国剑桥大学进修英国文学。次年转入法国画院学习绘画,并与徐悲鸿、张道藩等人在巴黎组织天狗会。1926年回上海,后与人合资开设新月书店,创办《新月》杂志。1928年又开设金屋书店,创办《金屋》月刊。1934年开设时代印刷厂。不久,又先后创办第一出版社、时代图书杂志公司。出版《时代文学》《时代画报》《论语》《人言》《十月谈》等刊物,任《论语》和《人言》的主编。抗日战争时期,任光华大学文学系教授,并任《大美晚报》《自由谭》杂志主编。1954年后从事翻译工作。著有诗集《天堂与五月》《花一般的罪恶》,译有《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等。 下面从与邵洵美有交往的章克标老人的《邵洵美一记》(刊于1999年9月上海书店出版社出版之《文坛杂忆》一书)一文中可以更全面地了解邵洵美。我做回文抄公,长篇录之,文云: 邵洵美原来名字叫云龙,他有五个弟弟,依次是云鹏、云骏、云骐、云麟、云骧,还有一妹云芝。父亲邵恒,字月如,是邵友濂的次子。他们都是邵友濂字小村的孙子孙女了。 邵友濂做过封疆大吏,也是早期洋务派中人,曾经去过俄国,当过钦差大臣,做过湖南巡抚、台湾巡抚(是继刘铭传之后的第二任)等等官职。在中日甲午战争时,被西太后派遣到日本去求和。他同张荫桓同去,有两个钦差大臣,被日本伊藤博文拒绝,说他们没有全权,没有资格担任这项使命,一定要李鸿章去才可商谈。他们受到奇耻大辱而归,当然也受到西太后申斥。他恼根生病,因病免职,不久就身故了。因为他一直官运亨通,突然受挫,也许是郁郁而死的,不过在他生前,还是一个很得势的官僚。从他的长子邵颐娶李鸿章之女,次子邵恒娶盛宣怀之女,可以知之。这两位是大家都知道的权势非凡的大吏,与他们是儿女亲家,由此可知邵洵美的家世,是不低微的。他的曾祖父邵灿,也做过河道总督,或漕河总督,也是一、二品大官。因为邵颐做官早死,没有子嗣,所以邵云龙以二房的长子身份,出嗣给长房,继承大房邵颐之后,既是盛宣怀宫保外孙,又是李鸿章傅相的外孙,用裙带关系来讲,也确是威灵显赫的了。 邵洵美同盛佩玉结亲,是姑表姐弟的亲上加亲,乃是旧式结合。因洵美幼小时聪慧,受到外公盛宣怀赞扬,所以两家结了这份姻亲,洵美也满意,因为知表姐佩玉美丽非凡,而又有才能。他看到《诗经》里有“佩玉锵锵,洵美且都”的句子,就为自已取了“洵美”这个名子,以后就一直用这个名字了。 洵美中学毕业后,就去英国留学,进剑桥大学学习。他喜爱诗歌,就自己决心做个诗人,因而也就不想去从政做官了。也许他有时也想出仕,但因为目视过高,位卑职小的地位,他不甘心去做,因此也就只好一直从事文学生涯了。当然他学的就是这一门,也因正好对口,符合志愿的。因为他的父亲邵月如是上海有名的公子哥儿,也可以讲是纨绔子弟,把家产逐渐白相花用光了,所有父祖积累的财产,是在坐吃山空的局面之中而零落的。他自己也是这样,没有能赚钱致富,做出版事业开书店,也没有好好赚钱,到后来,境况是越来越紧迫。解放时,把他老家余姚的邵义庄田产都上交了,这样就都得自食其力,不能再过剥削生活了。他的后半生,也可以算已经是劳动人民了。 邵洵美做诗之外开了书店,作为一个出版工作者,有点成绩的。书店名金屋书店、时代书店,出版物中,比较为大众所知的是《时代画报》《上海漫画》《论语半月刊》等等,都是由自己的书店出版发行的,所以洵美不仅是个诗人,平常因为他同徐志摩友好,一同办过《诗刊》,所以被归入“新月派”的诗人之中,那只是一个方面。 《钱君匋及其师友别传·广结善缘的小孟尝》篇中,这样赞钱君匋的朋友邵洵美:“有诗人气质。他自知有富家子形象,索性豁达,于文化界的同道,不但广为结交,在经济上,也能来吃、来借,时有小孟尝君之称。”也就是有“小孟尝君”之称的邵洵美,后来生活贫困了,“在出版社特借支生活费,而以译述英文书稿为糊口之计。这些译作,我想一定是好的,因为他的中国文学也有相当的根底,而写作一贯是认真负责的。所译著的作品,据我所知,有英国诗人雪莱、拜伦的名作,如《解放了的普罗密修斯》《麦布女王》《青铜时代》及印度泰戈尔的《家庭与世界》《两姊妹》《四章书》等等。”(《文坛杂忆初篇》章克标《邵洵美的〈诗二十五首〉》一文) 不知怎么搞的,鲁迅极其愤怒邵洵美,不厌其烦地大骂邵洵美。《鲁迅与他“骂”过的人》(房向东著,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5月出版)之《“盛家赘婿”一一鲁迅与邵洵美》一篇中载:鲁迅的不满邵洵美,较早是发表于1933年9月1日的《登龙术拾遗》。文中说:“术曰:要登文坛,须阔太太,遗产必需,官司莫怕。穷小子想爬上文坛去,有时虽然会侥幸,终究是很费力气的;做些随笔或茶话之类,或者也能够捞几文钱,但究竟随人俯仰。最好是有富岳家,有阔太太,用赔嫁作文学资本,笑骂随他笑骂,恶作我自印之。'作品’一出,头衔自来,赘婿虽能被妇家所轻,但一登文坛,即声价十倍,太太也就高兴,不至于自打麻将,连眼梢也一动不动,这就是'交相为用'。但其为文人也,又必须是唯美派⋯⋯所以倘欲登龙,也要乘龙,'书中自有黄金屋',早成古话,现在是'金中自有文学家'当令了。”(《准风月谈》)这里,鲁迅虽然并不曾点名,但明眼人一般可以看出,这是骂邵洵美的。邵洵美娶清末大买办官僚、百万富豪盛宣怀之孙女盛佩玉为妻,邵洵美的诗有唯美主义倾向,而邵洵美开办的书店又正好叫“金屋书店”。《鲁迅全集》的注者,也把“要登文坛,需阔太太”注为邵洵美。自此,鲁迅和邵洵美的对骂开始了。1943年2月,鲁迅给日本的《改造》杂志做了三篇短论,“是讥评中国,日本,满洲的”。邵洵美主编的《人言》翻译登载了其中的《谈监狱》一文,并在文章的后面加了编者注:鲁迅先生的文章,最近是在查禁之列。此文译自日文,当可逃避军事裁判。但我们刊登此稿目的,与其说为了文章本身精美或其议论透彻;不如说举一个被本国迫逐而托庇于外人威权之下的论调的例子。鲁迅先生本来文章极好,强词夺理亦能说得头头是道,但统观此文,则意气多于议论,捏造多于事实,若非译笔错误,则此种态度实为我所不取也。“此后,鲁迅不断地攻击邵洵美。也许邵洵美太不值得攻击了,也许邵洵美可攻击之处不多吧,鲁迅的'骂’集中在'富家女婿'这一点上。《花边文学》之《中秋二愿》中说:'⋯⋯给富翁当赘婿,陡了起来的,不过这不能算是体面的事情。'提到了邵洵美。《且介亭杂文》的《序言》中提到了'自称“诗人”邵洵美⋯⋯之流'对鲁迅杂文的攻击,即所谓'意气多于议论’之类。《且介亭杂文二集》的《序言》又提到了'捏造多于实证’这一攻击。在《且介亭杂文二集》里的《六论'文人相轻’一一二卖》一文中,又提到了富家女婿问题。《集外集拾遗》里的《〈引玉集〉后记》又有'富家赘婿和他的帮闲们的讥笑了’等语。此外,在1933年9月20日和1934年1月17日致黎烈文信,1934年5月18日致陶亢德的信中,鲁迅都用了'邵公子’、'该女婿’、'盛宫保家婿’、'盛家赘婿’这样的字眼。”(《鲁迅和他“骂”过的人》) 鲁迅不厌其烦地“骂”邵洵美,这与他秉性不讲情面,好与人论战有关,但 鲁迅一再以“富家女婿”这一点去攻击邵洵美,应该是太不值得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正是鲁迅的“骂”,使邵洵美的名气尤大了起来,复亦使原持有杨清磐《墨石榴图》者得到了实利:在拍卖行投拍顺利成交,这自然让拍卖行亦得到了实惠:收取买卖方各10%的佣金。也让如今持画者的我,心中因了有邵洵美的题跋而平添几许欣喜,这样一说,鲁迅的“骂”真到成了好事了呢! 昨天,亦即粽子飘香的端午节,笔者吃过粽子未久,便拍得了一帧盛佩玉的《花鸟图》(23.5X14cm)小镜片,这一下子拥有了邵洵美、盛佩玉夫妇的书画作品,陡然开悟伊们亦《书画鸳鸯谱》中的角色,于是付诸撰写此文了。 ![]() 盛佩玉《花鸟图》 盛佩玉生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长夫君洵美一岁,卒于1989 年,则比夫君多在人世间走了廿一年的路。 邵洵美、盛佩玉是姑表亲,邵洵美的母亲是盛佩玉的亲姑母,因为盛宣怀妻妾成群,是个极大的家族,这双表姐弟直到陪送盛宣怀的灵柩到了苏州安葬时,才有了见面的机会。盛佩玉虽豪门小姐,但却没有骄奢之气,倒是通身的诗书自华,清逸脱俗;且亭亭玉立,美丽动人。 丧事完毕,亲戚们都去杭州散心,住在清泰第二旅馆。邵洵美与盛佩玉邂遇后,便似乎都中了丘比特之箭。流传有张邵氏在旅馆走廊上偷偷为盛佩玉拍的一张照片,不知他俩怎么同时出现在了旅馆的走廊上?接着,邵洵美大施才华,写了一首表露对表姐恋情的诗:《偶然想到的遗忘了的事情》,向表姐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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