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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车记 我在美国买的第一部车只要50刀，是和朋友汪君合买的，所以一人只花了25刀，这在当地的留学生里创下了一项纪录。 卖主是我俩的美国黑人室友盖瑞。这部雪佛莱他开了很多年，日久生厌，所以决定以清仓价转让给我们。 美国车和美国人一样，身高体重，霸气外露，跑动时声音高亢，中气十足。 副驾座车窗的整块玻璃已经失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欲盖弥彰的乳白色半透明塑料布。我和汪君买车的目的是练习开车，所以对车的外貌并不挑剔。 一天深夜，艺高人胆大的汪君决定开着老破车去底特律机场接朋友。 上路不久，他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汽车轮胎在高速公路上欢快地打滚，紧接着自己的车子也开始在原地打转。 这才发觉在公路上打滚的正是自己车上掉下来的一个轮胎！ 最后，车子终于在高速公路上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汪君惊魂未定，飞身跳到车外，蹲在路边不敢吱声。 几分钟后，一个高速公路巡警打电话叫来了拖车，把这部已经革命到底的老爷车拖到了废车场。 汪君是有福之人，选择在深更半夜的无人时段上高速，警察见他吓得半死，没检查他的证件，也没给他开罚单，还叫了一部出租车送他回家。 而我则托了汪君的福。这部车挂在我的名下，而我当时既无驾照也无保险，如果出了人命，顺藤摸瓜找到车主，我可能早已被递解出境，也就没有接下来的故事了。 我的第二部车是一部小巧玲珑的二手丰田，花了我一千大洋。 她有十年以上车龄，徐娘半老，容颜憔悴。 买车后的第二天，陪我买车的台湾朋友李君提着一小桶白漆上门给她美颜。他的油漆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上完漆后整部车更加斑驳陆离，嫁入寒门的第二天便尽显风尘女子的颓态。 但丰田阿姨毕竟阅历丰富，经验老到。 我曾多次开五小时的车去芝加哥看望已经工作的朋友金君，顺便在他那里蹭吃蹭喝。 父母亲第一次来美国，我也开车带他们在附近游览观光，还远道去底特律和芝加哥感受美国都市风情，而她一直任劳任怨，服务周到。 时间一长，丰田大妈开始面露病态，经常慵倦无力，无精打采。 到了后来，驾座的车门也合不拢了，我开车时只好把安全带插进车窗扶手再系到腰上，以示和爱车生死与共的决心。 找到工作后，我最后一次开车去芝加哥，委托金君全权处理小车，自己一个华丽转身，登上了去西雅图的飞机。 一个月后，金君给她找到一个墨西哥裔的新主人，并常常在小区看见他挺着大肚子斜靠在驾座上招摇过市。 因为对旧爱恋恋不舍，到西雅图后我又买了一部五年新的银灰色二手丰田。 后车箱的空间很大，可以装不少东西。车身修长，呈美丽的流线型，我每天见到她都要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可惜好景不长。第一天正式上班，西装笔挺的我走到停车场抬头一看，新宠不见了！ 慌乱之中我赶紧拨打911，等了半个小时警察才姗姗而至，详详细细作了笔录，然后让我静候回音。 我只好每天以步代车上下班，走过停车场都要对属于我的空荡荡的停车位行注目礼。 两周后的一个深夜，我终于等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车被遗弃在马路旁，变速器损伤严重，估计是一帮闲得无聊的小痞子偷了车以后四处兜风，始乱终弃。 两周不见，我的新宠已成迟暮美人，但我痴心未改，决定对她不离不弃。 几年之后，她疾病缠身，老态毕露，我见异思迁，相中了“瘦芭露”（Subaru）系列中一款小型SUV。 销售员巧舌如簧，历数四轮驱动的种种好处，说他如何开着这款车玩遍了方圆二百英里内的大小雪场。 我听后怦然心动，痛快地买下一部全新瘦芭露，同时接受销售员的建议，多花150刀在车顶安装了结实的雪橇架。 新车车身长，底盘高，十分性感，开起来非常拉风。 既然装好了雪橇架，不滑雪有点说不过去，买车后的头几年里我成了西雅图附近三家雪场的常客，而她在银装素裹的雪场边总是亭亭玉立，脉脉含情。 或许是开新车遭人妒忌，我的瘦芭露在高速上两次被人追尾。 尽管每次修车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损伤，但我对她的心灵美产生了怀疑。等到油箱开始漏油，我的疑心病就更重了。 而我自己正经历中年危机，很快便动了移情别恋的邪念。 这一次被我相中的是雷克萨斯系列中的一款SUV,底盘更高，圆润丰满，风姿绰约。 迎娶新车之后，我对她呵护备至，确保她每次出门都油头粉面，亮可鉴人。 我还严令妻女保持车内清洁，不许带入泥沙，以至于她们问我是不是应该双脚离地，悬在空中。 我过份注重外貌，忽略了心灵美。
几年后，车子有一天突然在路上抛锚。 修车行一查，发现是引擎里积累了大量淤垢，并开出天价修理费。 我心有不甘，上网一查，那几年生产的雷克萨斯车都有同样的问题，丰田公司迫于用户压力同意免费修理，而我的车正好还在保修期。 打那以后，我和新欢一直两老无猜、相安无事。 在美国开车多年，有几点心得： 1）买车千万不要和人合买。 2）买二手车可以，但要确定没有前科。 3）买车要看颜值，但更要看心灵美。 想买车的单身狗和想娶妻的单身汉或许能引以为鉴。 吃罚单 搬到西雅图后的第二年，我在三个月之内连吃了三张交通罚单！ 那年夏天，我和太太开车沿五号公路南下北加州一游。出发三小时后，进入俄勒冈州境内。
俄勒冈州的胡德山下高速公路 开过波特兰后，转入另一条公路，沿途一派田园风光，赏心悦目。我心情大好，车开得越发放松了。 突然，后视镜里出现了一部蓝色警车。 我心里一惊，赶紧瞄了一眼车速。还好，时速六十哩，属于允许范围之内。 这时，警灯闪了起来，我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在路边停下车来。 一位其貌不扬、又矮又胖的白人交警从警车里走出来，阴沉着脸走到车窗前，让我出示证件。 他胡乱扫了一眼我的驾照，说我开车超速，在限速55哩的地方开到了58哩。 我知道在美国高速上超速五哩之内并不为过，他明显是看我不顺眼。 胖交警一声不吭给我开了罚单，扭身往警车走去。 我气不打一处来，走下车来想和他理论一番，没想到他一个急转身，掏出腰间的手枪，凶神恶煞地喝令我回到车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认怂滚回车里，偷觑了一眼后视镜，他已经开着警车扬长而去。 本来大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透顶。我越想越不服，决定向当地衙门投诉警察执法过度。 我冲下高速，找到和农家院一般大小的市政厅，却发现警察局就在市长办公室隔壁。见此情景，我知道他们必定官官相护、串通一气。
拿到第一张罚单后满脸悲愤 两星期之后，我按照罚单上的地址乖乖地把支票寄到了当地法庭。 一个月后，我在校门口的加油站加满了油， 发动车之后油表指针迟迟没有回升，我一时脑残，用力踩了踩油门。车子正好在一个斜坡上，时速一下加快了十哩。 我还没来得及减速，车后就亮起了警灯，我赶紧把车停到路边。 这一次从警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交警，她笑容可掬地看了我的证件，笑容可掬地递给我一张罚单，然后又笑容可掬地和我道了再见。 我怕被我的学生见到老师吃罚单，有损师道尊严，赶紧开车逃离了犯罪现场。 最冤枉的是几星期后的第三张罚单。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我在路灯昏暗的十字路口左转弯，车子压到了逆行方向的黄线，埋伏在街角的警车立刻闪着警灯跟了上来。 警车上走下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警察，他动作麻利、一言不发地给我开了罚单。 我只好再一次自认倒霉。三个月之内连吃三张罚单，让我的小心脏和小钱包都遭到巨大创伤。 车保险公司发现我是高危客户，请我另寻高就，车保险的保价也随之一路飙升。 从此我开车如履薄冰，不敢越雷池一步，接下来七、八年都平安无事，直到有一天，我又吃了一张天价大罚单！ 那天，我在郊野一段没有标示时速限制的公路上遭遇一个大斜坡，车速直线上升，我还没来得及踩刹车，路边已不声不响钻出一辆警车，闪亮的警灯格外刺眼。 这一次逮住我的是一位优雅端庄的女交警。 她彬彬有礼地请我出示证件，我随身只带了驾照，没有带车保险证明和车主证。我在时速35哩的路段开到了59哩，再加上没有相关证件，罚金超过五百美金！ 为了少缴几文罚金，我决定到法庭当面陈词，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请求法官高抬贵手，从宽发落。 算我运气，那天出庭的法官心情特别好，我还没来得及发表声情并茂的法庭陈述，他就决定免去所有罚金，用社区服务来抵偿。我超速24哩，所以判我在半年之内为社区服务24小时。 这个裁决对我十分有利，既能免去罚金，又不留下任何违章记录。我赶忙点头哈腰，表示认罚。
这幢不起眼的平房就是小城的法院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对在图书馆当干部的太太也是点头哈腰，有求必应，经常问她有何让我效劳之处。 太太见我态度诚恳，便指派我为图书馆跑了几趟腿，包括去唐人街为图书馆的年度活动买幸运签饼。 最后，太太对我的死打烂缠不胜其烦，大笔一挥给我开了一份社区服务证明。 这以后我又规规矩矩开了七、八年车，直到有一天早上送女儿上学，我为了抢道短暂地跨越了黄色中线，在女儿的学校门口被交警毫不客气地拦下，扔给我一张二百刀的罚单。 因为上次在法庭尝到了甜头，我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出庭的日子到了，我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之后提早到场。 这时，我发现同在门口恭候的一位亚裔大哥老是冲我笑。我定睛一看，认出他是多年前在我学校附近开中餐馆的老板兼大厨。他和我一样，也是吃了罚单后决定来法庭要求从轻发落。 久未见面，我们不免要寒暄一番，惺惺相惜，互祝好运。 今天坐台的法官是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美国老太。 我的姓是T字母打头，所以排得靠后。没过多久，轮到中餐馆老板上场。 他站到法官面前，拿出一张事先写好的小纸片，用一口带浓重河南音的英语慷慨激昂地陈述他吃罚单的前因后果。 陈述完毕后，女法官开始提问，我发现他听力不好，答非所问，不禁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 等到他回答第三个问题完全跑题后，我实在坐不住了，挺身冲到前面，把被餐馆老板折磨得昏昏欲睡的法官老太吓醒过来，厉声问我是何方神仙。 我赶紧点头哈腰，说我也是来出庭的，但可以临时兼职翻译。 老太太对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一脸严肃地向中餐馆老板发问。 我在翻译过程中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把中餐馆老板打造成为了让两个孩子读大学而没命打工的苦逼老爸，因睡眠严重不足才在深夜行驶时开了小差。 法官老太听得泪光涟涟，很痛快地把他的罚金从二百减到五十。 终于轮到我粉墨登场。我踏着莲步款款走到法官面前，两腿并拢，双手贴在裤缝上，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正要侃侃而谈，法官老太打断了我：你乐于助人，表现出一个公民的良好素质，我决定全免你的罚金！ 我辛辛苦苦准备好的陈述居然一点没有派上用场，让我有点小小的失落，但想到我无功受禄，又不禁心花怒放，赶紧对法官老太点头哈腰，连声道谢。 在法院门口，中餐馆老板也对我连声道谢。我矜持地笑了笑，没好意思向他连声道谢。 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做人的简单道理：帮人就是帮自己。
开庭前的法庭  新华路时光 音乐欣赏频道 《Amarillo By Morning》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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