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放,安徽含山人,安徽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长期从事高教工作,现居合肥。著有诗集《英雄名士与美人》 (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皮相之惑》 (安徽文艺出版社2015)、《伪古典》(宁夏人民出版社2017)等。 孙启放的诗(10首) 适意帖 天空是移动的空 指尖一厘米也是天空。 蛙泳的青蛙姿态无可挑剔 泳池多余 仿生的泳衣多余。 剥开拥簇的时间 枯荣之外,我只剩下本身; “本身” 犹如地面突然消失的地下金属管道。 你何从知晓恒河之水由空而来? 蛙鸣挤满 管道蛇形 苦行者甘愿的折磨 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内心欢喜。 2019.10.20 不由分说 温习童话是重逢,崖顶蹲伏 朝天长嚎的黑狼 大月亮剪影出的一头黑狼 而狼能与人语 不由分说的存在 我曾在一旁注视朋友聊天 安静的风拂过 花香和窗帘随风的微波起伏 引发的错觉是 每一位朋友 都有无数不同的侧影 我们与死者对立 只是所坐椅子的不同 古代,没有大面积的玻璃幕墙 阳光从水面漫反射 对事实的误解 比事实本身更清晰 小区绿色植物的秩序并非天生 楼的阳面,瞌睡的园丁裹着 破旧的军棉大衣 他手中的利剪时时警醒 修整能力多么强悍 又多么的 不由分说 2019.11.15 零度 策划不抵意外。比如 沙雕毁于暴雨,蜜月毁于车祸 肉体总是被欲望玩弄 马拉多纳球场长啸惊散白云 这一代足球明星急于痛饮 如果面对兴奋剂举报 他的高傲 犹如指头碰上针尖 善诱者慢慢拉长聊天过程 结论要等到藤蔓尽头 那一个大大的甜瓜 哦,有甜瓜过敏者吗? 明月在天 诗人们穷尽一生寻找水中虚幻之月 而虚幻之月,远小于 商贾眼中一枚磨亮的铜钱 2019.11.18 弱电流 场。论。学院派骆驼 每一步都是深刻的足印。 设计飞越驼峰运输机的设计师 为何没有设计驼峰? 性灵派拒绝机械式训练 是有理的; 袁枚从《随园食单》里踱出来 冷风中一激灵 随口说一句“诗难其真也” 是有理的。 弱电。语音、图像、大数据、梦。 女人,裹黑夜丝绸的酮体 嗅得到的体香 是真实的吗? 死神那么强横。推迟的 暗访真龌龊; 率心。记录仪波状的条纹 死亡之尊严 绝症者过度治疗绝不是一种虐恋。 2019.11.18 旧我是故交 一张旧照片,哥是传说吗? 那个“我”,是我擦肩而过的故交 单向的,我知道一切 他根他底他的心 这不公平。他,陷在那一刻时光里 徘徊。三十余年过去了 哥依然是哥 只能揣测我,将会发生什么 一切的发生都已发生 “我非旧我汝非汝” 他只惊愕于 我,之于他的莫名亲切感 我对他又说了些什么? “我”,眼中突然的警觉 这脆弱的信任—— 人生疑点如污水横流中的死鱼 逐一 浮出水面 2019.11.19 消息 有人说:“没有把消息告诉你” 再也寻不着的 刊有头像的旧杂志,老信封 字迹洇漫的笔记本 它们,都不是消息本身 消息完成,则不成消息 画框是远眺的窗口 仍旧续读那棵 矗立在小学课本里的老消息树 犹如外星人的遗物 读过《红楼梦》四十一回 刘姥姥撞开的“消息” 在我逼仄的书房 不可能有容身之地 都已老旧。都在努力消减新居 以及新媒体的陌生 你的消息不是新华社消息 不是词牌《永遇乐》的别称 是我多少天来唯一的 斑驳意外 2019.11.24 默温* 漆黑的夜晚,原野背着天的黑锅。 “老来的疼痛是黑色的” 但是,亲爱的,并没有糟透; 请捉住我的手,四周 “环绕我的未知重重” 但是,亲爱的,那些被你唤起的感觉—— 暗含了今天拥有的全部诗意。 我听到森林深处一棵树倒下的声音 *M▪S▪默温(1927——2019),美国诗人。其夫人保拉逝于2017年。 2019.12.4 一只鸟 一只鸟投入树林 是林子的一部分 一只鸟,没有物的分类命名之惑 自然学家提到那片“林子” 包含:这只鸟以及鸟巢以及 它的同伴甚至后裔甚至 供它裹腹的虫子、草籽和苔藓… 一只鸟飞出树林 只是一只鸟 不是树木不是虫子不是草籽苔藓 它担负天性 对于予它的命名或者号码 毫无知觉 一只鸟躲避险情。感知 威胁和惊恐 喉咙中叫出阴影 一只鸟不会预期死亡的任何意义 一只鸟飞进诗歌,会不会绝望? 它不是一只鸟 是树木是虫子是草籽和苔藓 甚至是 被赋予了作恶心智的人类 2019.12.5 永无措 词句杂乱,轰鸣声犹如 刚刚起飞的雁群。 诗,不应该是个活物吗? 看梵高《夜间咖啡馆》 模糊的补色令观画者深感不安; 而“不安”是活的 造就了生动。 能够向分裂的自身致敬吗? 被下意识袒护的自身,和 迷人的未知自身 两者间 蓄有凌厉的对立。 如何“活”于两者间? 而未知自身之外 是否藏匿了更多的自身? 无措,影子一样永随! 深夜的灯光打在磨亮的桌面上 诗歌的愿望永无休止; 诗人的屈辱不可穷尽。 2019.12.6 西部 苟活过程压低黥刑的头额 悬空,凌厉的身份 为镇山之宝 如何避免虚幻的光芒夺去自身 沙暴、赏金、猎手、警徽、私刑 风车磨坊里女主一半的呼救 颠扑不灭 犹如铁轨与车轮间摩擦的火花 生命暗合潮水的节奏 幽暗已被确定。霸凌者如果活得够久 也将生发出无休止的厌倦。 而大地 并不因此空无—— 我仍旧欣赏到粗陋的街道一如往昔 生生不息的 酒馆、马车、妓女、绞架、制棺匠 老无所依的马上诵诗者 从不让人 摆弄他的左轮 2019.12.7本期组稿:雪鹰 制 作:少爷 长淮诗典新增名家点诗栏目 《名家点诗》可评一人多首,也可评多人各一首(3人为基数) 该栏目将结集出书,欢迎诗人、诗评家把好诗好评砸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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