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放,男,安徽含山人,安徽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现居合肥市。著有诗集《英雄、名士与美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皮相之惑》(安徽文艺出版社2015)、《伪古典》(宁夏人民出版社2017),随笔集《世界上的那点事》(现代文化出版社2015)。 孙启放诗歌精选10首 时光依然和水一样瘦下去 白马篇 ——兼致曹植 没有人见过抽象的马 力量、速度、优雅和高贵 现在,牠来了 这是三月的云天 草原上的发情季节 草尖上翻飞越来越多的蝴蝶 一袭白衣的王子伏下身 马蹄下草浪宛如惊涛 而抽象的马在王子意识外躁动 现实让牠蒙羞 更快冲上那道缓坡的 是清空之上一朵飞逝的云 牠现在当然只能是一匹白马 一匹饰金羁的白马 一匹典籍中出现过的白马 非“马”,亦非具象的“白马” 嘶鸣并非盲目 牠负载的一众汉字多么辽远 有多么不着边际的空虚 春风劫 我何能废去这人性的泛滥? 假象,蓬勃的麦芒。 废去的琴弦回音 废去,压住舱底的铁石心。 花光湿透也罢 烟雨迷蒙也罢 需要废去的外壳。 自然之力浩荡如洪水 低头认命 那么薄,近乎透明的命。 翻滚于绿色塑料体之上的季节 容不下你。你的厌世 你的妄想 你的病态爱恋 你的每一次抽搐性眨眼。 废去!这暴力的 这急匆匆幽灵的各自横行 解除 时间没过头顶 生命低于流水。 血液暴动: 当一张字纸在烈火中更衣 有人将债台高筑成堡垒。 有人在时间中永难老死; 有人在老死前永难彻悟。 南窗 趁大雪赏梅犹如雪夜对饮。 对面大病初愈的女子 一袭红妆 是从线装书中借来的 。 大雪已停,完成了自己的存在。 眼前的梅 勃发的是原始欲望 你若不想,她就不会幽怨。 我有微量的花痴基因。 红蕚若语未语 突然间,就美丽得不成样子。 大寒帖 如同正午的阳光 这只鸟,栖落在我的书桌上 一身淡金的羽毛 小小的喙 弄出些银亮的音节 事实上这是冬日 窗外只有落魄的麻雀 这只鸟,准确的说是一只鸟崽 干净、明亮。书桌上跳来跳去 一团淡金的色调中 两粒小小的黑宝石眼珠 正歪头看我 事实上这是冬日最寒的一天 厚厚的棉衣,厚重的棉鞋 空调机重病患者般苦苦挣扎 我搓着手看看窗外 天色阴沉 麻雀也不见了踪影 事实上这是漫长的大寒夜 书房里的我寂寞难耐 没有什么鸟—— 但我认为:它,已经出现 一团淡金的羽毛 干净、明亮,小鸟崽 书桌上跳来跳去 邂逅 这个抽烟的女士 修长的手指多么优雅。 公园的长椅 塑出她微微抬起的高傲下巴 优美的线条滑进风衣—— 我真的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风景 我真的知道,她正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她的美,遮蔽了一切; 如果不是脚下提醒 小城公园已凭空消失了多少年。 你说的好日子似是而非 怀念过去,你说那是好日子 零碎记忆如尘土里的珍珠 一个个淘出来擦拭 你说现在的天空多么昏暗无力 是那些珍珠照亮你的脸 灵魂也好像被照亮 事实上你说的好日子有点可疑 怀念的只是曾经的年轻 无处释放的精力、盲从和警惕 以及一顿饱饭的乐趣 你记住的只是你想记住的 不堪言的苦难被下意识隐去 无意责备,你赞美逝去的旧时光 如同诉说一个逝去亲人的好处 歪曲性记忆是另一种自闭症 我的提醒是无效提醒 你说的好日子似是而非 你在回忆中看到自己的笑脸 我在一旁看到你衰老的背影 花未眠 与花匹配的,只有少年和女性。 我的少年从未成型 家乡的白马寺是未眠的: 后院几株稀疏的老枝干 让我脑中没由来地 闪过“柳梦梅”这个奇怪的名字。 当早晨来临 惊落的花次第落入草丛 她们会不会重回枝头? 如果我有过所谓的少年 是一位曾经视花为畏途的逆子。 一朵未眠的花 剥夺多少少年懵懂的猜想 类似女性餍足的未眠。 白马寺空旷的草地上 那么多的少年将足球踢至天边 他们何尝明白: “花眠”或者“花未眠” 有同样的道理。 赞美女人 所有的美源于女人 而确切的描述多么困难。 当我们呱呱落地 尚未睁开眼睛 女人的胸膛是我们的一切。 我们觉醒时 母亲、情人、女儿 世上三个最好的玲珑之词 耗尽全部的汉语。 最终 我们都想有一个特定时辰 死在心爱的女人怀中。 女人,人类不会流逝的美 美中的大慈悲 如何崇拜是各人的事; 我只想赞美 赞美女人甚于赞美一块土地 一个部落 抑或一个国家。 一根豹尾 在这个冬天 时光依然和水一样瘦下去 他摸一摸自己的尾骨 知道等待是徒劳的 不可能一伸手就能握住 眼前忽闪一下 似乎是那根斑斓的豹尾 而雾霾,瞬间就吞噬了一切 豹尾只出现一次 因为害怕,他动用刀子 割下并丢弃年轻生命的一部分 四十年了 他的心痛得像刀锋一样 台面上的人招摇着自身的豹尾 指引着身后空荡荡的人 也有的,旗杆一样骄傲地竖起 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就做一个没有豹尾的人吧 做一个大多数也挺好 他安慰着自己 如同一个万念俱灰的囚犯 将头颅 顺从地伸入绞索 诗赏读|在读与写中与您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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