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滕海清 开国中将 滕海清同志离开我们一年多了。作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长期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战友，总是对他怀有深切的思念之情。 我和海清同志是1938年8月在河南竹沟相识的。当时，我随彭雪枫同志在这里工作，公开名义是新四军第四支队第八团留守处，实际上雪枫同志是河南省委军事部部长，主要担负中央赋予的开展豫西敌后抗日游击战争的任务。开始部队很少，只有我从山西临汾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带来的一个排、是由一二九师教导营的红军老战士组成。武器也不足，幸好有武汉办事处发的4挺苏造轻机枪。干部更是缺乏。正在这时，中央从延安派来了一些红军干部，海清同志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到来，使部队有了骨干力量。当时我对海清同志的情况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安徽金寨人，四方面军的干部，红军时期任过团政委。他比我大四五岁，平时讲话不多，慢吞吞的，但很幽默，开玩笑时常常“后发制人”。大家亲切地叫他“滕老汉”。 当时国民党不准我们组建部队，有一个新兵大队已由陈康同志带到前方补充四支队八团队了，只剩下一个中队，由海清同志任中队长。 9月上旬，周恩来、叶剑英同志指示河南省委，要把工作重心移到豫东地区，由雪枫同志率领武装到那里开展游击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河南省委动员各县委送优秀青年参军，向地方群众借枪，当地群众为了防匪，差不多每户都买有土造枪。这样，又组建两个步兵连与一个警卫连，编成第二大队，由海清同志任大队长。 9月30日，雪枫同志以新四军游击支队司令员兼政委的名义，率领二大队东征，后在西华县与萧望东同志率领的先遣大队和吴芝圃同志领导的豫东抗日游击三支队会师，合编后又组成一、三大队，留三大队在睢杞太地区开展游击战争，主力继续向豫东、皖北挺进。1938年冬，北上睢杞太开展游击战争与扩大部队，尔后返鹿邑白马驿过年。支队党委决定，继续东进。 1939年初，由滕海清率二大队先行，他到达亳县时得悉，伪军崔华山支队已到亳县东北的芦家庙一带。海清同志临机处置，果断决定，趁敌立足未稳，夜袭芦家庙，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歼敌300余人，生俘伪军参谋长崔学善。这是游击支队进入皖北地区的第一仗。当时部队新成分多，只经过短期训练，海清同志下这样一个战斗决心，是很不容易的。 随后，我率一大队到达与之会合，决定继续东进，肃清永城地区汉奸武装，在当地建立了游击区。后又挺进到萧县、宿县地区，与地方党建立了联系，打了一些胜仗，开辟了商丘、亳县、萧县游击根据地。后来雪枫同志决定，以永城为中心建立豫皖苏根据地。 1940年2月，游击支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六支队，建立了3个团，海清同志任二团团长，谭友林同志任政委，俩人都是老红军，工作配合很好。此后二团一直转战于永城、萧县、涡阳、蒙城、怀远等广大地区。同年7月，经批准，黄克诚同志率八路军三四四旅主力南下，与彭雪枫同志率领的新四军第六支队合并，组成八路军第四纵队。下辖四、五、六旅。海清同志任五旅旅长，因友林同志调任六旅旅长，五旅政委由孔石泉同志担任。他们多次率部参战，最突出的是1940年11月的板桥集战斗。 当时，国民党发起第二次反共高潮，日军趁机调兵5000余人、坦克20余辆，分多路向我根据地之蒙城、涡阳地区进犯，国民党军不战而退，情况十分紧急。当时，滕海清同志率部在蒙城东北的板桥集设伏。 11月17日，日伪军1500余人，在飞机、坦克的掩护下，乘汽车向宿县撤退，路经此地，面对数倍于己、装备精良的敌人，海清与石泉同志坚定沉着，果断指挥，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取得了辉煌战果，共毙伤日伪军1000余人，击毁敌汽气、坦克19辆，极大地鼓舞了豫皖苏人民。这次战斗还击落了一架敌机。雪枫同志和我曾在敌机残骸前摄影留念。看到这张照片，就想起了当年海清同志指挥五旅对日伪作战的情景。  彭雪枫（右）与张震在被击落的日机残骸旁留影 皖南事变后，八路军第四纵队奉命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海清同志所在的五旅改番号为四师十一旅，继续转战于亳州、商丘、涡河北岸的广大地区。1941年4月，十一旅由雪枫同志率领，到怀远龙亢以北地区，策应国民党九十二军一四二师四二五团，团长陈锐霆（我地下党员）率领该团与骑八师一个大队起义，胜利到达皖东北地区。但我策应部队遭到顽军马彪部的袭击，十一旅三十二团、抗大四分校也受到损失。经过3个月的反顽斗争，我师阻止了顽军东进北犯，自身也受到一些损失，经上级批准，转移至津浦路东，在洪泽湖地区整训。 当时，为了充实部队，十一旅取消了团的建制，直辖4个营，在海清同志指挥下，又进行了许多战斗，特别是在1942年冬季的33天反“扫荡”作战中，表现十分出色。当时驻徐州日伪军6000余人，动用汽车、汽艇、坦克等精良装备，在8架飞机的掩护下，分5路向我准北根据地进行空前规模的“扫荡”。形势十分严峻。雪枫同志一面组织机关、群众转移，一面指挥主力部队跳出敌伪包围圈，采取敌进我退的战术，相机打击敌人。 在这次反“扫荡”中，北线有九旅二十六团的朱家岗保卫战，南线则有海清同志指挥的十一旅两次袭击泗南县马公店的战斗，毙敌200多人，有力地配合了反“扫荡”斗争，迫使敌人放弃“扫荡”中新建的据高，我又趁机收复了一些地方。 尔后，十一旅配合九旅与宿东支队。开辟了泗五灵风地区，挫败了敌人的东进企图，巩固与发展了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1943年秋，随着部队的壮大，十一旅重新恢复了三十一、三十二团建制。此前，石泉同志已调任师政治部副主任，由赖毅同志接任政委。可以说，对于十一旅的建设，海清、友林、石泉、赖毅同志是费了不少心血的，使这支由抗战发动群众建起来的新部队，以中央派来的少量红军干部作骨干，逐步发展起来，成为四师主力旅之一。 1944年8月，经新四军军部批准，雪枫同志率十一旅三十一、三十二团，九旅二十五团与骑兵团，越过津浦路，恢复路西根据地。当地顽军第四纵队王传绶部企图阻我西进，并妄图在津浦路西侧与驻徐州日伪军协同夹击我们。 在这种情况下，海清同志奉命指挥十一旅，奔袭萧县小朱庄，包围了王传绶部。敌人在小朱庄构筑了坚固工事，并设有鹿砦。海清同志指挥十一旅，勇于攻坚，正确选择突击方向，在骑兵团的配合下，经过3昼夜激战，全歼王传绶部。首战告捷，为西进打开了大门，为恢复发展豫皖苏抗日根据地创造了好的条件。 此战十一旅也有些伤亡，雪枫同志决定将其留在萧县西南王白楼整训。其他部队由雪枫同志率领，继续向永城、夏邑追击。这时，驻萧县的日伪在顽军配合下，向十一旅进攻。当时，我情报组织尚未恢复，敌情难以掌握，但海清同志灵活指挥，保存了有生力量。 10月，在雪枫同志牺牲后，敌企图东西对进，歼灭我西进部队于萧、永间。在保安山战斗中，十一旅与九旅一部担任正面防御，抗击顽暂一军王毓文部。当晚，三师七旅二十团以一个营利用夜暗楔入敌驻地之间，引起敌之恐慌，互相打起来，遂全线撤退。我即全线出击，十一旅追到酂城，包围残敌一个多团。此时，后续部队也已追来。我考虑七旅是兄弟部队，又是专来增援我们的，遂与海清同志商量，这个便宜仗由七旅打。十一旅继续向前、东南方向追击，控制涡河以北地区，因其原在涡北活动，情况较熟悉。海清同志二话未说，立即执行。海清同志这种顾全大全、团结协作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恢复豫皖苏地区之后，十一旅继续留路西活动。此时，海清同志调任九旅旅长，九旅是四师的机动部队，担负着艰巨的任务。 抗日战争胜利后，九旅奉命北调山东，与新四军二师四旅、五旅，组成了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由罗炳辉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罗炳辉同志病故后，由韦国清同志接任。二纵原来准备进军东北。后因情况变化，留在山东地区。此时，四师十一旅、十二旅各一部改编为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我任司令员兼政委。这样，和海清同志就暂时分手了。 不久，全面内战爆发，“山野”二纵南下淮北地区，我们一同并肩作战。在朝阳集战役中，海清同志奉命指挥九旅部队，配合四旅，一次歼敌一个旅，这在淮北地区还是首次。 1947年初，华东野战军组成，山东野战军二纵与华中野战军九纵合编为华野二纵，韦国清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我任副司令员。二纵下辖四、五、六3个师，六师是由九旅改编而成，海清同志任师长。六师以能打硬仗著称，常常担负着最艰巨的任务。最突出的是当年10月的胶河战役。 6日海清同志率六师全歼敌六十四军一五九旅五七四团，未及休息，第二天又奉命歼灭援敌。我记得晚上下达任务时，国清同志要六师从敌后攻击，这样其指挥所只能设在胶河东岸一大树下，海清同志说，我就在大树旁指挥啦！他指挥部队利用夜暗发起进攻，一举歼灭敌二一一旅5000余人，俘虏其少将旅长张忠中等多人，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接着，11月进攻高密，四师、六师担任主攻，由于高密工事坚固，为减少伤亡，改为坑道爆破，并且采取外爆与内爆相结合的办法，当时两个师均获成功，但四师没有打清副防御，突击被阻，六师率先突入城内，四师改由六师突破口突入城内，共歼灭敌人一个团。过去华中部队不会爆破，这是学习山东部队经验、掌握爆破攻坚战术的一个成功战例。 1947年11月，海清同志调任十三纵副司令员。次年2月，中决定组建苏北兵团，韦国清同志任司令员，陈丕显同志任政委，下第二、十一、十二3个。此时，海清同志又调回二纵任司令员，康志强同志任政委。我也同时调华野西兵团工作，离开了工作13个月的二纵。当时华中局催我赶快到职，未能与海清同志见面就走了。 苏北兵团成立后，为策应中原战场，配合山东战场，即发动益林战役，由二纵担任主攻，在海清、志强同志指挥下，一举歼敌6000多人。 在淮海战役中，海清同志率领二纵先是从徐州东南方向前进，牵制了徐敌东援黄百韬兵团，尔后在与李弥兵团作战时，部队在行进中与敌遭遇，英勇阻击，粉碎了敌人向东南攻击我徐东阻击部队侧北的企图，苏北兵团与正面阻击部队保障了歼灭黄百韬兵团的胜利。在战役第三阶段，二纵又参加包围杜聿明集团的作战，圆满完成了任务。 淮海战役胜利后，部队统一整编，二纵改编为二十一军，海清同志改任军长，志强同志继续担任政委。 渡江战役后，二十一军在他们的率领下，按照三野和七兵团的指示，坚决、迅速地向杭州挺进，同时担负抢占钱塘江大桥的任务，并在敌人放好炸药、准备炸桥的紧急时刻，部队及时赶到，保住了大桥，光荣地完成了任务，为我军解放舟山、福建地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也为建国后恢复华东地区的铁路运输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建国以后，海清同志到军事学院高级系学习，毕业后曾留学院工作一段，后到石家庄高级步兵学校，接替杨勇同志任校长，以后又分别在北京军区、济南军区工作。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海清同志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员。他工作求真务实，虽然话语不多，但考虑问题细致周到。他作战勇敢，常挑重担，不避艰验。他文化程度不高，但参军后坚持自学，阅读、写作能力均有很大提高。他待人和蔼，生活朴素，保持了工农干部的本色。他一贯执行上级指示坚决，但在某种特定形势下，也执行了错误的东西，我们熟悉他的同志都为之惋惜 海清同志离休后定居北京，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我看到他身体很好，希望他能成为百岁老人。谁知他患有肾病，逐步发展到靠透析为继。在解放军总医院的精心治疗下，海清同志的病情一度好转，每次去看望，他都很乐观，高兴地聊上一阵。后来，他的心脏也出现了问题，几度病危。最后一次报病危时，我赶到医院，因其刚刚入睡，实在不忍心叫醒他，谁知这竟成为最后的诀别。对于海清同志的逝世，作为老战友，我是非常悲痛的，愿以此文，再次表达对他的悼念。 海清同志建立的功绩，将永载军史。他的优秀品质，也永远值得后人学习。  本文作者 张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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