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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缶翁聊磁州窑

 佳丽世界 2022-06-22 发布于浙江

人吃饱了,有闲有钱,收藏自然热了起来。更有一些电视鉴宝节目有意无意推送一夜暴富的思想,让一些人头脑过热,眼睛发蓝,梦想着天上落下一张葱花肉饼、正好砸到自己头上。

江南一些文物商店清理库存,人们就像抢夺不要钱的黄金,赴汤蹈火,拿到手就是福气,不管懂与不懂。特别瓷器,更成了收藏界的宠儿,人人想着获得意外惊喜。抖音上,少数心机不良的小贩打着文物商店的招牌,歇斯底里推销一些垃圾藏品,脖子上青筋暴跳,爬满蚯蚓,哭喊着说这是文化现象。呸,我啐他一脸。

亲见一家文物商店力荐一枚宋代铜钱,标价280元,还夸价格低廉,诱你跳井,其实这样的东西在古玩市场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元的样子。

聊起收藏,避不开瓷器;说到瓷器,绕不开磁州。我国瓷器窑口很多,如天空的星辰,磁州窑并非金枝贵族,但从北宋创烧始,枝枝蔓蔓,形成了庞大的北方民窑体系,开创了极简流畅的白地黑花装饰工艺,在瓷器史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器皿之丰富,渗透到人们的吃喝拉撒睡,河南河北山西陕西山东,堂屋的烛台、喝粥的大碗、夫妻的枕头、小孩的玩具、盛酒的瓷坛,供养的财神,凡有人气的地方,就有磁州窑的影子。

我家在漳河南岸,磁州窑在漳河北岸,波光粼粼,不过一水相隔。漳河是条季节河,枯水季节,两岸连成一片,一滴水也没有了。我去宽阔的河床上捡拾磁州窑残片,白底黑花,线条简单,表达的多是日常生活场景。记得一件残枕枕面题了两句诗词“一架青黄瓜,满园白黑豆”,朴素得令人感动,见了的人都说好。

拾得最多的是残碗,沿没了,底还在,或花或字,或人或物,或者一个符号,或者一只法螺,笔划简单,趣味却足。我将自己欣赏的选出来,用架子支起就是一件艺术品,余下的不切不割也不磨,直接当成盏托,氤氲的不止是茶香了。朋友见了咂舌羡慕,说我活在了好地方。

我收藏过一枚芦雁衔苇的瓷片,算是磁州窑的代表作品:简简单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只生动的芦雁。芦雁张开翅膀,飞行状态,回首衔着一枝芦苇。芦茎弯曲如弓,处在逆风中了。整个画面,再无多余笔墨,画面那样简明,主题那样突出。唐山劳动日报的朋友见了,喜欢得不得了,强行请了回去。两年后,朋友出了一本藏品集,把这只芦雁印在封面。

关于磁州窑,一件最难忘的故事将我变成祥林嫂,逢人必说:某个周日,乡下朋友用烂布裹着一件东西让我看,我小心打开,原来是一件口径很大的划花大碗,残损三分之一,画面还算完整:左边站立一位小伙儿,背手捏着一枝花草,像要表达什么;右边是位姑娘,低首不语,欲说还羞,明显一幅生动的恋爱场景。这是磁州窑中仅见内容。经过艰难拉锯,最终我以六百元的价格把残碗收下,视若供璧,心想珍藏一生。后来京城大叔见了,死不松手,说:“开价就是,不怕高到天上去”。我心里一动,利欲熏心,操持不定,狮子开口:“八千。”朋友嘿嘿一笑,并不还嘴,扔下钞票,携碗而去。从此,这只残碗挂在心间,不能放下,再见只在梦里了。

一切离不开生活,一切生活皆能入画,一切入画的事物都可以简单表达,意象突出,又不丧失亲切的烟火气息。正因为如此,瓷中布衣磁州窑,才蕴藏了大千世界,宇宙洪荒。

有境界者自成高格,所谓葱花大饼、一夜暴富、玩弄文化,不过凡夫俗子的一腔心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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