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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云港地区出土的汉代“文房四宝”

 苍梧四宝堂 2022-06-22 发布于江苏
「文房四寶」這個名詞在漢代是否已經被使用,這裏我們不作考證。但是漢代的書法藝術卻隨著歷年來出土的竹木簡的問世而引起了書法界的驚嘆和囑目。康有為曾説:「書莫盛於漢,非獨其氣體之高,亦其變制最多, 皋牢百代……晚季變真楷,後世莫能外,蓋體制至漢變已極矣」。它先後孕育完善或基本完善了現今書體之隷、草、行、真。漢代在中國的書法史上有著其光輝燦爛的一頁。精其工,必先利其器。漢代在書法史上的驚人成就便直接地反映出了漢代在「文房四寶」的製作工藝上有著其同樣光輝燦爛的歷史。連雲港市地廣近年來出土的文物中以漢代的木牘、竹簡、筆、硯聞名於世,尤其一九九三年連雲港市東海縣溫泉鎮尹灣村出土的竹木簡和「文房四寶」更引起了國內外學術界的關注。
  尹湾汉简《起居记》等 (书法丛刊1997.4)

        其中著文發表的就有三起。第一次在一九八五年連雲港市新浦南八公里處的西漢中晚期西郭寶漢墓出土的毛筆,五片一組的名札。第一一次在一九九三年東海縣尹灣漢墓出土的竹木簡、毛筆、板視,及首次出土記載漢時「文房四寶」 I漢時文房內必有器物的一方《君兄繕方綴物疏》木牘。第三次為一九九六年年底連雲港市海州網瞳漢墓出土的板硯和毛筆。下面,我們將具體地介紹。由於漢代墨為丸狀,是存放在墨橐中的,墨丸和絲織品的墨橐都經不起千百年在棺液中浸泡,幾乎都腐爛不見踪影。我們只能從尹灣漢墓《君兄缯方缇物疏》的木牍中見到其記載而已,故本文中不再述及。         
           一 連雲港地区出土的漢代毛筆
     〈一〉 西郭寶漢墓出土的長套木杆筆
         該筆一九八五年四月出土於江蘇省連雲港市新浦南八公里處的黄石崖西郭寶漢墓。
          海州西郭宝汉墓出土西汉兔毫毛笔

筆杆殘長一八,九厘米,木質、杆直徑為0 .
七五厘米,因浸泡在棺液中,故呈深褐色。筆杆前端載筆頭部份即冒首長為一.八厘米,在其端首打一眼洞並垂直锯開,四分其木。在冒首的杆端0.三厘米處向後纏以榮,〈即絲錢)達一.五厘米作緊固筆頭用,並用大漆粘固成黑色。筆毫選料製成後毛總長三.二厘米,栽人筆内部份為0 .七厘米,露出筆杆的毛峰長為二. 一 五厘米,因此總毛殘長應為一 二 一.二厘米。該筆出土時整筆套在一個小竹管裏,所以筆套的竹管長舆筆殘長一致為二 一 .二厘米。這種長筆套形制頗似我們見到的最早的戰國墓毛筆,不同的是它在套外還绘有隨意塗抹的間隔相等的朱紅色的横斷紋作裝飾。〈見圖一〉


         (二) 尹灣漢墓針刻漆套竹杆對筆
       這套對筆發掘出土於一九九三年二月底,在江蘇連雲港市東海縣温泉鎮的尹灣漢墓。據出土的《君兄缯方缇中物疏》的木牍中來看,上記筆一 一枚,其實為一對筆。筆杆二粗一細裝入同一双管漆器筆套内,杆為竹製。其中一枝細杆毛、筆,杆、毫俱全。毫有彈性、尚能書寫。杆長二一 .四厘米,杆端粗0 .七厘米,向後漸細,至杆末達0 .三厘米,露出端外的筆毫長一 .六厘米,筆總長二三厘米。
        筆杆尾端削成锥形,設有尾飾。另一枝杆略粗的筆,杆長二0 .五厘米,筆毫已朽蚀。筆杆末有尾飾,已失,現成一「凸」字形尾隼,若加上尾飾長度、杆長度也應在二 一 .四厘米左右。這支筆杆端0.七、 杆末0 .五厘米,比細的一枝粗0 . 二厘米,可見這一對筆的粗細杆僅表現在筆杆杆末端,在端首没有區别。
      尹湾汉墓的双管毛笔(书法丛刊1997.4)


        筆套為木胎漆器,採用漢代小型漆器中常用的針刻手法刻输幾何紋和樹林、鳥獸、雲氣紋飾,套為雙筒形,分二截,每截管的管壁厚0 . 二厘米,管之直徑為一 .一厘米,管孔徑為0 .九厘米,與筆杆之粗細相比,抽取之空隙是寬暢的。套的一截略長為一 0厘米,雙管兩端皆通。另一截略短,長為九.五厘米,雙管均只通一端,另一端為封口。 筆欽入筆套後,兩套向内之一端各有二條長為一.七厘来的鋭槽,是為抽取筆套方便而設的。從筆套外量取其總長應為二三,五厘米,比筆之長度大0.五厘米。(見圖二)

  尹湾汉简《神乌赋》《书法丛刊》1997.4

  
  (三)網幢漢墓出土針刻短單套木杆漢筆
        這二枝毛筆於一九九五年年底在連雲港市海州網瞳漢墓出土。出土時只有四枝筆套,二個毛筆頭,二個直徑為0 .五厘米的維狀體。筆杆已殘失,據僅剩於筆頭部份來看杆為木質,杆端打孔,没有四分其木之跡。筆套長四,三厘米,為漆質。外施針刻紋飾,套的口端直徑為一 ’三厘米,末端為一厘米,有封口。 套之内口亦為一圓維狀形,套口壁厚0 .一厘米。套之外圆锥形一面被磨平,以防毛筆置案上時滚動。(見圖三)


         這三個墓葬出土的毛筆,其筆毫都為兔毛。從考古材料中可知,早在戰國時兔毫已被用來製筆,戰國左家公山木挪墓出土的毛筆,其毫已定為兔箭毛所製的了。 漢時兔毫筆不但選料精,而且做工也非常精緻。選大料做小筆 這是連雲港市出土的漢代毛筆的一大特點。尹灣漢墓的筆頭長度為二 ,六厘米,是最短的了,網瞳漢墓的筆頭長度竟到四,一厘米。漢時稱毛筆為毫锥,這當然是以鋒尖如锥命名的。漢時書寫以竹木简為多 竹简中的窄简寬度只有0 .三厘米,故字小如繩頭。木牍的書寫有的字比竹簡更小更密集,如尹灣漢墓木牍中的《吏員總簿》、《武庫集簿》等木牍,字徑小到只有0 .二厘米,且長書密集達四千字左右,怪不得漢時稱筆為锥,也只有如锥才能為之了。
         漢時製筆選長毫做筆頭,但是露鋒却不多,有時竟有一半儲入杆内,如網瞳漢墓毛筆其中有一枝毫長四.一厘米,竟有二厘米儲
入管内。這樣做的好處是使毛筆的儲水量增加很多,蘸墨後可以一氣書寫幾行,甚至一短篇文簡可以一氣呵成。它使簡的書寫通篇連貫,氣韻生動,也給當時的快速記寫帶來極大的方便。
        若從漢時的書風來看,簡牆草書的長撇,大波折、快速行筆和時而蜿蜒的細絲相間,有時更有一筆到底的長撇竖,都給毛筆的性能提出了極高的要求。它要求毛筆達到鋒利墨潤,轉折自如,蘸墨次數少,能連篇書寫的性能。因此漢代工匠們競選長毫做短鋒筆,以适应当时汉书的特点。
        從用途上來看,漢時的毫锥如現今的小楷筆,但製作却大不一樣。現今的小楷筆製作毫短、栽入杆内部份顯得更短,以其肥胖來增加縮水量,故吸墨後筆鋒臃肿,書寫不便。
         我們也曾對保存好的尹灣漢墓和網幢漢墓的毛筆做過性能測試,直立筆杆,四面旋轉筆頭,發現筆毛在無膠鬆散狀態下形狀極
為圓潤。把它浸入水中,毛自然張開,輕輕上下左右旋轉,毛自然張合一致,隨即提筆出水面,鋒便收搞鋭利如維,漢代毛筆的尖、齊、圓、健是無可挑剔的。
    漢代毛筆的選杆製杆工藝也是非常講究的。筆杆可用竹製也可用木製。從出土毛筆來看木杆似乎多一些。不過若細細看看便知,竹製筆杆的加工方法形制與木杆工藝的一樣。如尹灣漢墓毛筆的筆杆的粗细加工變化,尾端锥狀處理以及留「凸」隼加尾飾的處理方法做倣木杆。竹枝特有的光潔外皮也在逐漸變細的加工過程中被全部刮去没有一點竹子的特點,那末為甚麽要用竹子呢?想是取材便捷、造价低廉之故吧。
        漢代毛筆杆的長度一般都在二 一厘米左右。如居延筆杆長二 一·八厘米。西郭寶墓筆杆殘長為一八.九厘米,因為此筆出土時整
個套在一個筆套内,而套是完好的,所以一八.九厘米僅是套的長度,杆殘在套口,為此要加兩厘米左右的杆長以便抽取方便,這樣
西郭寶墓毛筆杆長也應在二 一厘米左右,再看尹灣漢墓毛筆的杆長經量得也為二 一 .四厘米。筆杆的長度、粗細,不但要符合人們對
筆形的審美需要,更重要的還必須符合使用要求和使用過程中的美感要求。
        隋唐以前,中國家俱中是没有高腿桌椅的。當時用作書桌的只有几,由几的高度可推知古人的書寫習慣,亦可推知當時人們執筆的高低,相應地也涉及到對筆杆長短的要求。凑巧一九八零年五月,在連雲港市錦屏高高頂漢墓發掘中出土了 一個漢代漆几。其長為九五厘米,寬為一七厘米,高為三三厘米,幾面平正,無紋飾,現在一般人伏案書寫時,肘觸桌面與視覺最佳距離為三五厘米左右,由此推斷這件漆几是當時的實用器,後埋入地下作冥器。再從几的高度來看,三三厘米確是盤坐書寫的最佳高度。几面為一七厘米,顯然上面不能堆放任何東西,也不能伏案書寫。故漢晝像石上經常可見有搞現弓腰侍候主人添墨的侍從。古代用几盤腿而坐,几近人體,人必端坐。書寫時必須懸腕、懸肘,而且懸肘的高度起碼舆腕高相平,甚至要稍高些,這樣蓮筆才能运轉自如。由此可見,几的懸腕懸肘執筆高度必然要高出我們伏案只懸腕的書寫執筆高度約一到二 ·五厘米左右。為此漢筆筆杆要求長些,這是非常自然的了。再從書寫時視角角度去看,伏桌書寫,字在视线前方;端坐几前書寫,字在视线之下。如果大家都用撥镫法執筆的話,前者執筆只要求筆杆直,後者却要求揠筆。這揠筆的執筆法使筆杆前傾斜,所以筆杆食指上部的長度就起到了 一個重力的匀衡作用,它勢必要求筆杆長些,太短的話筆在運行、轉折、頓挫時就会失去行笔的节律感。
         汉隶要求行笔多变,重腕法,指法,必然对笔杆要求极讲究,不但要求修長,而且要求纖細,這有利於指法的發揮。如「居延筆」直徑為0 .六五厘米,「西郭寶筆」直徑為0 .七五厘米,使用靈便,就是現在同等鋒長的小楷筆,其精選杆粗細也不出其左右。
         漢筆對筆杆長短、粗細有嚴格的要求,對筆杆外觀造型的緊凑與否也有嚴格的要求。杆的製作以現存最早的那枝戰國筆來看,倒可能直接取拓木之枝來作圍毫之柱。從兩例漢代的毛筆來看就不一樣了,它對杆的製作要求很嚴,如「居延筆」,它不僅要打孔四分其木,並且要求冒首舆杆末直徑同粗,使直徑0 .六五厘米的木杆在其冒首和杆末兩端收至直徑0 .五厘米。這樣,挺直的筆杆挺而圓潤之感。加上利用木質天然的黄色也就不用加任何鬆漆了。 「居延筆」黄褐色,「西郭寶」筆為「褐色」,是木質本色經年久之色變也。就是杆用竹製的尹灣漢墓毛筆,其杆也倣木形制不加任何樣漆。
       精工細作、不假修飾的製作工藝,使漢代的毛筆有自然純真、光艶内含、手感舒適、越用越光潔的特點,令人把玩愛不釋手。
        再談談筆套。漢代的毛筆其筆套也是多種多樣的。它的製作必須與整筆的製作要求一致,並具有對整體的裝飾作用。連雲港出土的這三例毛筆其裂套工藝有明顯的特點,有長套,有短套,有單,有雙,材質有竹子,有木胎漆器,各不相同,製作工藝精良,有用針刻精细紋飾,有的用朱色横條作裝飾。
        從筆套的形制來看,網瞳的短套最接近我們現今的銅筆套形制。尹灣的雙截雙套管其使用也在情理中,唯獨西郭寶墓毛筆的長達二一,四厘米的長套,其使用方法是我們現今想象不到的。其实在戰國時長筆套已經被使用,漢筆使用長套也是有淵源的。古筆有這樣的長筆套,由此推斷它不像我們現今使用的筆套,把筆毫添齊從前方套上就行。現今這種筆套使用時必須十分小心,否則筆毫極易傷亂。古長套却無此虞,原因是如此長的筆套只有從笔尾部套下抹至前端,绝不能從前方套上。在古人看來,順毛而下不易傷亂毫尖古筆杆末和毫口之所以都略細於整杆,不僅為了美觀,也為了插入或抽取筆杆的方便。筆套是竹做的。竹材没有木材耐腐朽,故歷代墓中出土的竹質筆套均開裂、捲曲、無法保存下       
        二 漢時的書寫載體竹簡和木牍
        在漢代用於書寫的主要载體是竹簡和木牍,尤以木牍作重要的記事,尤如現今的紙。
         據連雲港市歷年來發掘出土的竹木简來看,無論從數量上、質量上來看都以尹灣漢墓竹木简為最多最好,所以我們以尹灣漢墓木牍為主進行介紹。
        漢時的木牍一般長度為二二 .五厘米至二五厘米,在當時稱做尺牍。尹灣木牍一般長度都在二三厘米。只有一塊為二三.五厘米。
寬度為七至九厘米,厚度為0 .二至0 .六厘米之間。製牍之材以楸木、桐木、松木為主,一般來講以桐木和松木製作為多。據我們
現在所能見到的簡牍來分析,製牍之材幾乎没有多大的區别。當時這類用品已經商品化了, 只有個别商業特别落後的地區總就地取材製牍。木牍越薄,材質的製作要求也越高。薄牍一般用來書寫地方官向上級審報用的文書檔案和有關財政的計簿。如尹灣木牍的《吏員總簿》。這種牍用桐木製成,板石平整,無年輪條痕,木質鬆軟,吸墨均勾,抗腐耐久,確為記載文書檔案之材。除此外也有用松木製成的,但因易變形,所以其厚度要比桐木大一倍。一般來講在製作高檔木牍後,剩餘的較差材料繞用來製作日常使用的木牍,如名謁、衣物疏等。為了符合書寫要求,竹簡在製成後要放在火上供烤,以使有機脂凝固,使其易寫、防囊。木牍也一樣,也要經過烘烤定型,更需增加一道塗刷膠體以防渗墨的工序。在陳夢家先生著的 《竹木簡掇述》中有些記載,我們在處理尹灣漢墓木牍的過程中也有所發現,並作了採集分析,證明了記載的正確性。

                       三 汉时的砚
        汉时的砚台叫板研,是因形状如薄板而命名的。
            尹湾汉墓出土的漆盒石砚

它不像现今的砚台,因其厚度大而可凿池蓄水。一般来讲汉时板研的外壳是漆器有的还绘有漆绘纹饰。如长二二.五厘米的尹灣漢墓板研,内外髹漆,盒盖正面绘有图案鸟(日)、玉兔(月) 、 羽人,虎舆卷雲紋組成的的圖案,在盒盖反面绘有羽人、虎、卷云纹组成的图案,是一件既實用又漂亮的工藝品。
        現今我們稱「筆、墨、紙、礁」為文房四寶,在漢時的概念又如何呢?見尹灣漢墓木牍中《君兄缯方缇中物疏》木牍。


       漢代記載隨葬品的清單都稱做「物疏」。「缯」為織造得比較厚實的絲织品,古時用來包裹器物。「缇」為顏色,指枯紅色的絲織品。 這君兄枯紅色的方形絲織品包裹裏的器物即我們現在所説的文房四宝。
        下面我們對清單作仔細的解釋:
方缇一,指包裹文房四寶的枯紅色的絲織品。
刀二枚,刮削竹木簡中錯字的刀具。 筆二枚,指毛筆二枝。(對筆〉 管及衣各一,指筆套及筆套外面的絲織品。套子各一件。
板研一,即砚臺一個。
等及衣二,指計數的算筹及裝算筹的袋子共二件。
繩杆一,是指用繩子盤曲成形再上漆料的漆器,書寫時用來盛水,注水,器形鼓腹小口。
掊一,没有器物,不知指什么。
墨橐一,裝墨丸之袋。
下面為隨葬的書卷: 、
記一卷,六甲陰陽書一卷,板旁橐一具,列女傳一卷,烏傅,恩澤詔書,弟子職,楚相内史對,列一。
        從上面的木牍中我們可以看出漢人帶入墓中的文房器物應分二部份,一為文房中使用器物,二為書籍。我們現在所説的「文房四 寶」僅指其一,不包括書籍。據木牍中的内容來看,按我們現在的概念來講漢代的《文房四寶》當為刀、筆、墨橐、竹木簡、板研。
说明:该文发表于书法丛刊1997年第四期,作者石雪万。毛笔图示(一)、(二)、(三)为原文所有,其他图片多来自该期杂志。笔者90年代末期在连云港市博物馆门市经营一间文房四宝和书画类图书的小店,有幸与石雪万老师交流有关毛笔的知识,还亲眼目睹石老师修复过的汉简,至今难忘。石雪万老师有关汉代文房四宝研究、考证的文章至今仍然为众多学者专家们参考、引用的经典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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