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鹿原上关于白鹿的传说，经久流传。
从白鹿原的历史看，白鹿是原上人的信仰，大家盼着白鹿出现，与吉祥逢源。 说到信仰，想到最近热播的一部电影《冈仁波齐》，讲述藏民们不畏艰难困苦，磕了千余公里的长头朝圣神山“冈仁波齐”的故事。 我还想起曾在天津读书时的一件事。天津的蓟县有座山叫盘山，景色很美，清乾隆巡游盘山时赞叹说：“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有次暑假，我到盘山游玩，闲逛时，有个约摸十岁的山里小男孩窜出来，他的脖子上带着十字架项链。他对我说山里有好多人信基督教，然后突然郑重问我：哥哥，你说基督教算不算迷信？我顿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或许，我应该告诉他：信仰不容置疑。信仰既朴素又庄重，既纯洁又神圣，既让人心如止水又让人如醉如痴。 《白鹿原》的主人公白嘉轩，是条硬汉子，六娶六丧。白嘉轩是族长，祠堂是他的办公地点。遇到大事小情都要沿街敲锣，把族人召唤到祠堂里商议决议。他是正统的中国农民，深受儒家思想影响，时时传播“仁、义、礼、智、信”。抛开封建一说，这种传承几千年的儒家思想是实在管用的，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和感召力。在一场雪后，白嘉轩在鹿子霖的田里偶遇一株形状特殊的小植物，经朱先生指点，才得知遇到了“白鹿”。从此，他的生活否极泰来，改头换面。白嘉轩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信仰的红利。
书中的白鹿原，人文氛围浓郁，文化积淀丰厚。耕织是原上人的主业；农民是原上人的主体。白鹿信仰早已把农民的性格特征与厚实的黄土层融合贯通，浑然一体。农民最显著的特点是勤劳朴实，无论寒冬酷暑，都在劳作，闲不下来。如果不干活，反而不舒服。书中有句话很耐人寻味，“人是个贱虫。一天到晚坐着浑身不自在，吃饭不香，睡觉不实，总觉得慌惺兮兮。人一干活，吃饭香了，睡觉也踏实了，觉得皇帝都不怯了。”他们重感情重信义，长工鹿三就是典型的代表。鹿三世代在白家“扛活”，对白家忠心耿耿，白嘉轩也把鹿三当作兄长待之敬之。白嘉轩与鹿三虽然有“主、雇”之分，但两人亲如兄弟，感情尤为真挚。 农民自尊心很强。黑娃鹿兆谦，出身卑微，自幼就感觉白嘉轩的腰杆挺得太直了，这一印象一直是黑娃心中的芥蒂，就连他以后当了土匪，按说可以无所畏惧豁出去的时候，他还是放不下尊严的“重负”，连跳墙进入白嘉轩的院子都有不一样的感觉。再后来，他手下的人马洗劫白家，终于得手叫人在白嘉轩的腰上抡一棍子，以消解心中多年的“记恨”。
农民易知足满足，有吃有穿就够了，家有余粮就算富足。从这一点来说，农民不具有斗争性。特别是，不被压迫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要日子过得去，只要还能裹腹就不会去反抗。书中提到的“交农起事”，是人们实在不堪重负才发起的，已经到了即使种好好种庄稼也生存不下去的程度。纵观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都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去抗争。此外，农民的政治性很淡。当白鹿原政局动荡的时候，农民不关心谁执政当政，只关心缴税负、服徭役等关系自身利益的事。 农民这个行业是应该得到尊重的。农民自古有之。《谷梁传·成公元年》：“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勉学》：“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农民也是全世界有之。书中说，“那苏联那边还有农民没有？没有农民苏联人不都饿死了？ ”《白鹿原》极力渲染农民不是社会的主题，却是生活的主源。农民是粮食的直接生产者，筑造人类社会发展的物质根基。白鹿原遭遇旱灾导致饥馑，很快就引发原上的社会动乱。
“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农民熟络耕织，但不擅经书。白鹿原上的朱先生作为典型的知识分子代表，是农民的精神领袖。冷先生作为一名有高尚医德、高超医术的医生，也应算作精神领袖。大家思想上有困惑就找朱先生，身体上有疾病就求冷先生。朱先生、冷先生有着知识分子的冷静和远见，也传承了原上人黄土般的性格禀赋。
朱先生做学问是为了修身养性，捍卫家国。县里几次请朱先生当官，他都婉拒，一心修史编志。朱先生看着日本鬼子蚕食大陆，而国共两党却疯狂内斗，愤怒不已。特别是当鹿兆海牺牲后，朱先生难掩悲愤之情，直抒家国情怀，联合其他几位老先生毅然决定投笔从戎。朱先生喜欢黑娃的求学方式，他说“别人是先趸下学问再出去闯世界，你是闯过了世事才来求学问；别人趸下学问为发财为升官，你才是真个求学问为修身为做人的。”黑娃当了土匪、归顺部队后，又转投朱先生门下做学生，开始埋头苦读，在朱先生看来实则是求学之真谛，他感慨到，“想不到我的弟子中真求学问的竟是个土匪胚子！”其实，这也阐述了文化“以文化之”的概念，文化的受众是无选择性的，哪怕是土匪胚子，都能一样感之教之化之。 白鹿原就是这样一块有和平有斗争的土地。原上的人们，务农的也好，当兵的也好，识文断字的也罢，大家声嘶力竭的演绎着一幕幕有血有肉的生活。 这种生活不论善恶美丑，皆是悠长恒久、催人泪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