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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盘山,再见少年

 公众号陌上闲云 2022-06-22 发布于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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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闲云,细数千家风和月


阡头野话,笑谈万古乾与坤

我在天津读的大学,2007年6月份毕业。一晃十多年了。
临近毕业时,我们几位同学商量着到盘山去转转,算是小小的毕业留念吧。
盘山位于天津蓟县。
历史上众多帝王将相,文人墨客竞游于此。据说,乾隆皇帝先后巡幸盘山32次,留下了歌咏盘山的诗作1700余首(此数十分惊人,由衷佩服),并发出了“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的感叹。
我们心向往之。
从学校去盘山,不算远,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盘山的景色确实不错,山势雄伟,层峦碧染,万壑堆青。
我们住在一个农家小院。店主人是一对夫妻,很朴实。小院干净整洁,位置很好,在盘山的半山腰。傍晚,我们围着一张餐台,在院里露天而坐,远望山中郁郁葱葱的绿树、星星点点半遮半掩的红花,还有振翅高飞的鸟儿,吃着可口美味的山里饭菜,听着近在耳边却不知藏在何处的蝉鸣蛙唱,特别惬意。
有一首诗,“山际见来烟,竹中窥落日。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更能形容描摹山中美景。我们都觉得不虚此行,甚至有常驻此山的想法。
第二天,我们说去爬山。老板热情的告诉我们怎么走,同时说,附近还有个野生湖,可以去看看。老板担心我们找不到,专门让他的儿子带路。
话音刚落,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穿着脏兮兮的背心短裤,踩着一双旧凉鞋,皮肤黝黑,身形清瘦,但很结实很精神,一看就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他露出一口白牙,兴高采烈的说,跟我走吧。
 

小男孩对山里的路很熟,带着我们七拐八拐。

听说我们是大学生,他不停的问这问那,好奇的地方很多,一路畅聊。

走着走着,我和小男孩走在了最前头。
我问他是不是常在山里玩。
他说,很少下山,常年待在山里。小学离家三四里路,也在山里,习惯了。
聊着聊着,他突然一下子蹿到我面前。一只手把他脖子上戴的项链拿起来,举给我看。
原来他戴的项链是一个十字架。我有点愕然,心想这个十字架跟他的年龄,不是很搭,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小男孩一边举着这个十字架,一边很认真的问我:哥哥,你说信基督是迷信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下子有点懵,顿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还没等我解释,他又补充说,村里好多人信基督。
小男孩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往前跑,继续在前面带路。
到了湖边,小男孩三下五除二脱得精光,赤裸裸的跳进水,朝我们大声喊:下来啊。
声音在山间回响,仿佛大山也在喊我们,“下来啊”。
面对这样一片野生且陌生的水域,我们呆立湖边,谁都不敢贸然而动。
小男孩像个泥鳅一样游来游去,还时不时露出头对着我们做鬼脸。
我特别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的那个银质十字架,总是随他跃动的身体飘起来,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还时不时飞溅出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几位同学都在称赞他的水性好。
我却一直想着他问的那个问题,信基督是迷信吗?
 

叁叁

直到旅行结束,我也没有回答小男孩的问题。
小男孩那种原生态的淳朴和憨厚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欠他一个答案,让我的心里落下了一个结,我甚至有点愧疚。
多年后,我看到了伊朗电影《天堂的孩子》,发现电影里的那个男孩几乎与我在盘山见到的那个男孩一模一样,而且两个故事也有那么一点相近的地方。
电影里的小男孩家里很穷。小男孩帮妹妹把鞋子拿到街上修补,却把鞋子丢了。此时,他的母亲生病,父亲为房租发愁。小男孩觉得父亲没钱买鞋子,要求妹妹保守秘密。兄妹俩只能轮流穿鞋,妹妹每天穿着哥哥的鞋子,因为不合脚而自卑。哥哥则因为要等妹妹把鞋子给他,常上学迟到。为了再给妹妹一双鞋子,哥哥使尽浑身解数。最后,他争取参加了长跑比赛,并决心一定把季军的奖品赢回来。因为,季军的奖品才是一双球鞋。比赛时,小男孩拼命奔跑,却意外的得了第一,拿了冠军。领奖台前,小男孩泪流满面。没有赢到鞋子,妹妹很失望。他疲倦地脱下鞋子,露出了一双长满水泡的脚……
一双鞋子,有那么重要吗?
对这个问题,电影里的小男孩,在问自己,也在问妹妹,更在问生活。
盘山上挂着十字架的小男孩,在问我“信基督是不是迷信”之前,他肯定也问过自己。
两个小男孩的思考,一个关乎物质,一个关乎精神,其实都指向了一种追求,或是一种信仰。

我在农村出生长大。村里人没什么信教的习惯。但也有不少农民因为没什么文化,追崇封建迷信,比如说,生病了不去看医生,先烧香拜神,东西丢了不急着找,先算一卦。

上小学时,老师就教育我们,不要信封建迷信!后来,我接触了马列主义和自然科学,一直笃信至今,算是个正统的无神论者。

基督教传播的理念是上帝舍己无私的大爱,是有神论的范畴。
当小男孩问我信基督算不算迷信时,我刚接受完最正统的马列教育,学成志满,意气风发,很想展开一次关于无神论与有神论的哲学对抗。

事实上,在那个夏天,在一个十余岁的山里孩子的眼里,他的问题很简单,答案也很简单。他无非让我告诉他一个肯定或否定的回答罢了。
我的内心极度困惑与迟疑。我想回答他,长篇大论也好、循循善诱也罢、甚至是直接批评教育,小孩子不要信神,这些都在心里翻腾过。但我不能随口说出我的观点,因为他太年幼太清纯了。我很怕自己的一个说法改变他的信仰取向。
信仰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落入心灵土壤,就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影响人的一生。
著名的心理学家阿德勒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每个人都有信仰的自由。不管什么样的信仰,都值得尊重。我很怕我的观点是颗毒种子,影响小男孩的童年。
离开天津后,我时常想起夏日盘山,想起那个小男孩。
时光不语,却可以回答所有的问题。十多年过去了,盘山的小男孩与电影里的小男孩,都告别了童年时光,长成了翩跹少年,他们一定会在流逝的时光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也从少年步入了中年,不再关注问题的答案了。可是,小男孩阳光健康的形象,真诚朴素的气质,天真无邪的眼神,一直在给我力量。
如果有缘再遇到他,我仍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我会跟他交流我的想法:信仰本身并无对错。我们不能做信仰之间的对抗。任何信仰都需要深入了解并笃信笃行,如此才是信仰,否则就是迷信了。
再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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