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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海南一场大械斗,双方打了近30年,规定:男女禁止通婚!

 人之意 2022-06-22 发布于陕西

导语:清末民初,黎族聚居的毛道大峒(即现在的海南省五指山市毛道乡),曾发生一起长达20多年的大械斗,参加械斗的主要是毛道峒空茅村与毛枝峒毛枝大村这两个村寨,并波及了几个邻村。械斗起自清光绪二十三年(1898年),止于民国14年(1925年)。

在旷日持久的争斗中,双方都有伤亡,损失财物无数。械斗发生后,两村村民积怨很深,曾长期互不通婚,交往断绝。建国后,在国家实行的民族团结政策的感召下,两村人民才逐渐消除宿怨,重归于好。

空茅村和毛枝大村,同坐落在毛道河畔。空茅村位于河的下游东北侧,毛枝大村位于河的上游西南侧,相距约3公里。两村向来阡陌相连,鸡犬相闻,村民往来密切,相处和睦。引发这场大械斗的是空茅村的王老电。

王老电是毛道峒最大“合亩”(“合亩”是带有浓厚原始公社残余色彩的经济组织,说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做工的意思。直到建国初期,在少部分黎族地区还保存着。)的亩头,财大气粗,峒里的峒长(峒长自然是一峒的首领)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每年二、三月青黄不接之际,王老电便拿出稻谷借给附近村寨的农民,牟取高利。

1897年春,雅袁峒袁村农民王老豆借了王老电200多斤稻谷。次年夏,王老电登门索债。逢当年年景不好,王老豆还不起,要求延期到下次收割时再还,但王老电硬是不肯。王老豆没办法,只好取出一个“作鬼”时用的小鼓抵清债务。几天后,王老电又重登王老豆家门,说是还一个小鼓不够数,要再还一些其他钱物。王老豆对王老电的出尔反尔非常生气,便和他吵了起来。

王老电从竹篓里抽出勾刀,用刀背在对方的脖子上使劲一划,恶声恶气地威胁说:“今天若再不交出钱物,我就砍断你的脖子!”这一侮辱人格的行为使王老豆忍无可忍,便跟他扭打起来,王老豆被打伤。

这时,乡亲们聚拢过来,纷纷指责王老电的暴行。王老电看情形不妙,扔下一句话:“我们改天再算帐!”就悻悻地走了。

王老电走后,王老豆担心遭他的报复,便找村里的头人王老获等商量对策。王老获等认为王老电如此欺负王老豆,’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对这种横行霸道的人要严厉教训一顿才行。考虑到王老电为人欺软怕硬,要用硬的手段才能制服他。于是,王老获等答应拿出稻谷、掏出银元前往番阳峒请来强悍的(饽)黎兄弟去找王老电问罪。

数天后,王老豆、王老获带着二三十名(倦)黎兄弟及本村20名群众,扛粉枪,拎弓箭,气呼呼地进入空茅村找王老电。但王老电事先闻讯,早已逃到毛枝大村内兄黄老崖(毛枝大村最大的亩头)家躲藏起来。王老豆等扑空后,便跟踪寻找到毛枝大村,王老电又逃到毛枝大村北边的什战岭去。

连走两个村都抓不到王老电,王老豆等十分恼怒,在归途中,便把在河边放牛的毛枝大村黄造硬的男孩连人带牛一起抢走了,经过空茅村时,又抢走了王才立的女孩,用他们充当人质,迫使王老电出来相见。

黄造硬的孩子被抢走后,毛枝大村人对王老电大为不满,认为肇事者是王老电,便责成他把孩子赎回。王老电一时只得应允下来。

几个月后,黄左等右等,总不见儿子归来,心中非常焦急。一天,忽然有人来报信。王老电早已赎回王才立的女孩,而黄造硬的儿子仍杳无音讯。黄听后大为愤怒,便告到黄老崖处。

黄老崖以内兄的身份借请酒之名约王老电到毛枝大村来,然后将他扣下,迫使他赎回黄造硬的儿子。王老电却撒谎说,黄造硬的儿子在被抢后不久已逃出,至今没回来可能是在出逃的路上出事了(事实上,这孩子被关了一段时间后,王老豆已将其卖给乐东志仲人,后来,该孩子的后代还回毛枝大村认亲)。

黄造硬听后悲恸不已,要跟王老电拼命。王老电怕吃眼前亏,答应回去后给黄造硬赔偿6头牛和3口铜锣,6头牛作为孩子的身价,两口铜锣作孩子的棺材费,一口铜锣用盛哀哭孩子的泪水。黄造硬别无他法,只得同意。

哪知王老电答应赔偿,仅是个脱身之计。他回家后马上翻脸,放出风声说,黄造硬想得到我的牛和铜锣,除非把天上的老鹰射下来,接着又进一步挑衅说,毛枝大村人如果有本事就到空茅村来牵牛和取锣。毛枝大村人听后个个气得七窍生烟,发誓断绝与王老电的亲戚关系,并将跟他拼个死活。

本来做对不起毛枝大村人的事只是王老电一人,但毛枝大村人却“恨屋及乌”把仇恨延伸到空茅村人身上,自此,两村人相见如遇仇敌,小则开口辱骂,大则拳脚相见。

有一次,空茅村人王老嫩、王老蔡、王老千及两个番阳人上山看守山栏。黄老崖探知后便星夜派人把王老嫩等5人抓回来。后放走了两个番阳人,其余三人便关在自己的家里。黄老崖派人对王老电说,要兑现他以前答应过的赔偿诺言才能放人,但王老电不肯,致使王老嫩等一直被关了一年多时间。被关者在黄老崖家受尽了折磨。其中王老蔡被活活折磨致死。后来,黄老崖押着上了脚镣的王老嫩、王老千到什豪田坑修水沟,王老电派人截路才把他们抢夺回去。

1902年王老电去世,不久黄老崖也相继去世。

王老电、黄老崖死后,按照“合亩”习俗,分别由他们的长子王乃抛、黄老爷继续当亩头。王乃抛、黄老爷继当亩头后,非但不缓解父辈遗留下的仇恨,反而继续扩大事态,使得两村群众间的矛盾越来越尖锐。

王乃抛当亩头,担心毛枝大村人前来索赔,就想抓个人质来强迫毛枝大村人打消赔偿的念头。

有一次,毛枝大村人黄金非到田间挑稻,王乃抛带着几个人到田间围抓黄金非,黄金非看见情况不妙,拔出尖刀和王乃抛等人相拼,并趁机夺路奔逃。王乃抛朝黄金非开了一枪,但没有打中。

还有一次,毛枝大村人黄老安和黄栽抛到保国峒的什冲村提取预先订制的粉枪臼。王乃抛探知后,花30银元和一口铜锣买通番好村(与什冲村相邻)的王老元和王老饶,要他们将黄老安和黄栽抛捉获交给他。

两王在抓获押送两黄的过程中,黄老安问王老元:“王乃抛出多少钱叫你抓我们?”王老元如实相告。

黄老安说:“你如果释放我们,我们就送你40块银元和一头牛。”黄老安还进一步说辞:“你是想与王乃抛一人要好,还是想和我们毛枝大村七亩人(当时毛枝大村有七个'合亩’共计100多人)要好?我想你不应即少弃多。”

两王权衡利弊后,决定释放两黄。此时,黄老安趁机行反间计,叫两王设计捉拿王乃抛。当晚,王老元派人通知王乃抛说,他们已抓获毛枝大村两个人,要王乃抛带人前来押送回去。王乃抛接到通知后就带着五个人兴冲冲地赶到番好村来,想不两王翻脸一变,反将他们捆绑起来,并按毛枝大村的吩咐,在第二天把王乃抛等人押到什获村人邢树头家关押起来。

那么,这个邢树头到底是何许人呢?

邢树头是毛枝大村人的“龙公”。所谓“龙公”“龙子”是“合亩”内主人和依附者的称谓。“龙子”又分为参加“合亩”的和不参加“合亩”的两种,后者多是某村寨“合亩”或个人,为寻求政治庇护而拜认某些有权势的人为“龙公”。

毛枝大村人拜邢树头为“龙公”即属这种情况。该村人多势众,故委托其替为关押。

王乃抛中计被押,叫苦不迭。王乃抛被邢树头扣押后,王的长子王偏牙探明了原委,便派人给邢树头送去一竹筒“山兰酒”,邢树头提起竹简,感到沉甸甸的,情知有异。他回家将竹筒一倒,白花花的银元落将下来。于是他见利忘义,偷偷将王乃抛等人放走,说是他们逃跑了。

王乃抛逃回村后,对毛枝大村人更加痛恨,为制服毛枝大村人,便在1906年4月间发起一场攻打毛枝大村的大械斗。

他除了动员亩众和邻村的一批兄弟外,还出钱从白沙地区请来30多名润黎兄弟组成百多人的械斗队,在一天早晨沿着毛道河向毛枝大村打过去。毛枝大村人事先听到风声,早已做好应战的准备。

毛枝大村坐落在一个低山丘上,北面和东面有保国河和毛道河弯曲流过,水深流急,西面背靠大山,地势险要,加上环村围有木栅,易守难攻。

王乃抛带领的人群来到毛枝大村附近后,便集中火力从东面向村里进攻。一时枪声大作,喊杀声震荡着毛道河两岸。无奈天不作美,那天早晨刚好雾气很浓,王乃抛的人很难找到射击的目标,而毛枝大村人居高临下,把对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有两位润黎兄弟想翻过木栅冲进村去,被对方开枪射中,其中一名喉部中弹,当场身亡;另一名腹部中弹,被抬到空茅村不治而亡。王的人集中火力几次要冲进村去,都被击退了。

王乃抛看到对方把守牢固,不易攻下,便率众撤退。当他们退到毛枝大村南侧的空冲村时,有人对王乃抛说:“空冲村和毛枝大村是同伙!”(两村相距只有百多米,村民都是同一血缘的亲属)王乃抛又率众转攻空冲村。

空冲村人毫无防备,仓促应战。村民凭借着村口的一棵大榕村作掩护,顽强抵抗,相持了很久。王乃抛看到久攻不下,手下伤亡人数不断增多,人心涣散,便传令撤退,刚好这时听到空冲村里一人大呼:“毛枝大村的兄弟们,快运火药来支援我们!”王乃抛听后猜定空冲村人火药用光了,便率众复打回来。空冲村的人再也抵挡不住,便四处逃散了。王乃抛等人冲进村后,见猪捉猪,见牛牵牛,将村中财物洗劫一空,临走还烧了全部房屋。

毛枝大村和空冲村的人遭受袭击和洗劫后,哪肯就此罢休,总想寻机报复。

当年年底,空茅村有两个农民到山栏地里巡园,毛枝大村的黄遂五等把他们捉了回来。为了搭救被抓者,王乃抛买通了一位经常到毛枝大村做生意的汉族商贩,叫其探听消息,弄清了被抓者是关在黄遂五家。次年旧历三月的一天早晨,毛枝大村人都上山种山栏去了,只留一些老人和小孩看家。王乃抛带着七八个人趁天还未透亮,悄悄来到黄遂五家,把被关者救了出来。当他们的行动被毛枝大村一老人发现时,老人大叫起来,王乃抛向老人开了一枪,不想在慌乱中,竟误将自己人打伤了。

自从上面的事件出现以后,为了继续报复对方,王乃抛想方设法封锁毛枝大村人的出入口。毛枝大村人经常挑着土特产品到崖城出售,换回一些生产用具和生活用品,而保国峒是他们出入的必经之道。于是王乃抛便买通保国人,叫他们堵截毛枝大村人。毛枝大村人也以牙还牙,他们跟番阳峒的(饽)人商定,不准空茅人经番阳往乐东。

1916年秋,王乃抛带着几个亩众到番阳峒的布伦村(有些说是孔首村)探望“龙子”,毛枝大村亩头黄老爷获悉后,认为这是杀死王乃抛的天赐良机,便到番阳峒找到(饽)人哈顿,许以30块银元和一头牛,要他把王乃抛杀死。王乃抛住在“龙子”的家,“龙子”待以肉酒。哈顿偷偷进入“龙子”家,认准王乃抛,然后赶到王乃抛回村必经之道的“卧爬阶”岭上埋伏起来。

当王乃抛起程回家时,突然想起席间有一人探头探脑张望他,形迹可疑,心中顿生不祥之感,连忙和一个亩众换衣服,并接过一口铁锅背在身后(该铁锅系王乃抛从“龙子”家索取),但哈顿不被假象所迷惑,还是开枪将王乃抛打死了。

王乃抛死后,其长子王偏牙继续当亩头。在王偏牙当亩头期间,两村的对峙状态还没有消除。

1920年5月间,王偏牙的姑母病死了,按习惯,姑母死后的第五天偏牙便带着家里人到河里洗头,表明丧事已尽。毛枝大村人知道后,就组织一批人拿着粉枪到毛道河岸的密林中埋伏。当王偏牙等洗好头上岸时,毛枝大村人一齐射击,当场打死王偏牙的侄子王老同、王老撇,其余的人夺路逃跑了。

1926年初,王偏牙病死,由其胞弟王老本继当亩头。王老本考虑到上辈自家三代人与毛枝大村人结怨争斗以来,不断遭到各种损失,如再拖下去,对双方都不利。于是就派人向黄老爷请求和解。黄老爷子也久有此意,便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王老本请红运峒炮衣村亩头王老才和通程村亩头王老爷、黄老收、黄老北(均是亩头)三人为代表参加谈判。在谈判那天,双方都带来一个老寡妇举行谈判仪式。空茅村的老寡妇手托一碗清水,水中放一铜钱,她从碗里捞出铜钱,抹毛枝大村老寡妇的双眼,边抹边念道:“空茅村打死你们的人,你们不要蒙眼,要开开眼,以后好来好往。”念毕将铜钱放回碗中,再由毛枝大村的老寡妇如此这般重演一遍。然后,两个老寡妇来到酒桌前,她们各撕一块鸡肉丢在地上,再念前话,念毕携手入席。

入席后,双方代表才正式谈判,谈判达成的协议是:王老本赔偿给毛枝大村和空冲村100块银元和30头牛,另外单独赔偿给黄造硬(当时黄造硬还健在)6头牛和3口铜锣。达成协议后,双方代表各拿出一支箭并在一起,先各在箭上砍一刀,然后折断,表明今后不再互相射杀,各执断箭为凭。过不久,王老本兑现了赔偿财物的数额。

至此,长达20多年的械斗才宣告结束。

械斗虽然结束了,但两村人感情上的疙瘩仍然解不开,直到建国前夕双方村民还互不通婚、互不往来,据说在械斗期间,双方头人曾经杀鸡发过誓:此后两村男女一旦通婚,将有一方瞎眼。

建国后,两村人民的思想觉悟不断提高,恢复了正常往来。他们已认清事态的真相:历史上出现过的矛盾和仇恨,是由上层人物王老电等一手造成的,跟普通民众毫不相干。从此以后,他们捐弃前嫌,携手共建黎家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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