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号：ISBN 978-988-27126-4-5/I·186我的第一副联作是在上世纪60年代初写下的。那时举国上下正处在3年困难的阶段，我因未升入大学而回了农村。在家乡虽然和乡亲们一同享受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家之乐，但物资的极度匮乏却成了碧水蓝天的田园生活中的一片云翳。而让这片云翳变得淡薄的，则是每到春节临近，都令大伙翘首企盼的一年一度的盛举，那就是“竭泽”而取鱼藕。这捕来的鱼和挖出的藕是决不上市销售的，全部分给各家各户过春节。捕鱼挖藕，每年皆在腊尽，虽时值隆冬，水寒彻骨，下塘的人赤脚裸臂却毫不辞其劳苦，心里反倒觉得暖烘烘的。我当然也是这支捕捞队伍中的一员，而且得天独厚地家住荷塘边，无论下塘或收工都比别人便当。这年渔藕事毕，闲憩在家，偶去荷塘边漫步，想到每年这塘里的出产为乡亲们带来的欢乐，心底油然而生赞颂之意。回到家中，仰望门前年复一年长高长壮的大柳树，于是心头不觉涌上了这两句话：“门前柳青枝绿叶；庭后荷白蕊红瓣。”春节时，我便毅然将它作了春联。后来当我知道这两句话并不合乎对联的要求时，将它改成“青枝绿叶门前柳；白蕊红颜庭后荷。”收录在《点水联文》中了。当年尽管它是一副不合格的对联，谁能知道我张贴时的愉悦与豪迈心情呢？直至如今我都没有忘怀，这就是我联文的处女作，亦即滥觞之作。1963年秋，我有幸去城隍花厂当了一名临时合同工，岂料这一去竟跳了“农门”留在了单位。那时在基层，高中毕业生鲜见。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工作实践，领导见我勤勉尽职，且办事干练，尤其是每做一件文字工作都令他满意，这在他心目中很可能把我当作了一名“秀才”。1964年时值全厂各车间告捷，刚好这年厂门面又修葺一新，春节来临时，他硬要我写一副春联贴在新修的厂门上以资祝捷庆喜，励志抒怀。我只好遵命，勉为其难地冥思苦索后想出了下面的两句话：“集思广益，大数六四战果；昂首云天，巧起六五鸿图。”对联贴出后，其他单位的人见联文语意尚好，书法虽不入流，倒也工整，于是称道者不乏其人，孰知它距对联的标准何止是十万八千里啊！这充其量只不过是两句口号而已。但在那时的一个小镇上，老实说是没有多少人讲究对联标准的，只不过以能达意者则为善，能壮怀者则称雄。我的这两句话，对那些称道者而言，诚可谓是“投其所好”了。后来，因它实在无法于不悖历史条件的情况下改造成一副较合要求的对联，我只好将它当作了“弃婴”。说来奇巧，这第一第二副对联鬼使神差地让它们一个出生在我务农时的农村，一个出生在我事工时的工厂。出生时老大虽门庭冷落，却如村夫野老活下了；而老二纵然好评如潮，却似俊男媛女夭亡了。它们是我最早制作的两副联文，结局迥异，对我的印象的确太深，因此不吝笔墨，在此写上了几句。1965年的下半年，“四清运动”开始了，张贴对联辞旧迎新的习俗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跟踪而来的是1966年举国上下开展的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这使刚刚有一点生机的对联文化又打蔫了，岂止如此，简直就象孙悟空遭了如来佛的翻掌之功，被压在了五行山下，这一折腾可就是十有余年。1971年我调蚌湖棉花收购组，1974年调华严农场做办公室和组织工作。因结缘“三农”，这期间我写了一些以“三农”为题材的自由体诗，和一些自认为是旧体诗词其实并非旧体诗词的诗，对联则成为了一张白纸。1981年我调回老家分水镇，为了不让与家兄平分的一点祖业房产湮没于历史的尘埃中，欠债建了一栋瓦房。尽管在当时也只能算作简陋的平房，而我的有隙者却以此为契机，在“清房”时大打出手。凭借与掌管“清房”生杀大权者是亲属的这一特殊关系，让其以极不合理的计算方案定我“侵占”金额8百余元，致使我蒙冤花钱买了一纸党内的处分。为此，我义愤填膺，写下了这样一副对联：“一栋屋，一身债，一腔苦水；五更天，五口人，五副愁肠。”本想用作春联，但友人得知后忠言相告：“你现在还是共产党员，切不可贸然行事！”他的意见我虽采纳了，但仍存阿Q似的“如有所失”的心态：“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而且是他的——现在不见了！说是算被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在这一情感的驱策下，我改变了主意，将直吐心声换成了写景抒情的联文：“山水有垠不可及；风月无价尚须闲。”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懑与不平，这年的春节，即以这副对联作了门联。此外我还写了另一副对联“愧己无才作司马；感君有德演杜周。”算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对有隙者鬼蜮技俩的回敬。无可讳言，这三副对联均存瑕疵，但它毕竟历史地真实地记下了我当时的处境和愤慨，因此我让它们原生态地留在了《点水联文》中。如果说我现在能算作联界的一名小厮，这三副对联则真正才是我摇曳而入联坛之门开始迈出的跬步。次年，即1984年4月我调杨林工商所。这年底，湖北人民广播电台举办一年一度的春联大赛，我寄去了几副联作，评选揭晓，居然有一副获了三等奖。听到广播里播诵着我的联文和名字，我高兴得无异于范进见到报录人升挂在堂前的中举报贴，只差一点没有和他一样拍手大笑，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参赛啊！此次获奖，诚非所料，但它激发了我的创作热忱，以后每遇大政方针出台，要闻盛举见报，我皆以联作名状自己的感受与赞颂之情。此外，凡有赛事征联，我亦不避愚拙，必跃跃而试，以求一逞，当然，更主要地则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应征的。然而也偶有瞎猫碰死耗的机会，能够拿到一点小奖，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多年。因毕竟是在工作之余写点东西，不仅质量差，数量也少。能用正经八百的时间撰联，那仍然是1997年以后的事，和我写旧体诗词一样，这年同样是一道分水岭。由于自己参加了仙女山诗社，通过学习后初懂平仄，制联和写作旧体诗词同步有所长进。所撰联文，从质量上而言基本合乎对联要求，因此有相当大一部分入选了相关专集，有些还成为获奖之作。在数量上也大有增加，直到目前以致可以汇集成册。收在《点水联文》中的这几个部分的联作，除了春联类的下编是前期的联作外，其余皆为1997年以后的作品，只有极少数几副前期联作因分类之需编入了应征类和题赠类中。如果将我在1997年以前撰写对联比喻为一个天真无邪的牧童在信口唱着牧歌，那就是只知唱得顺口好听就算满意了，而不知其是否合于乐理。和牧童唱牧歌一样，那时我制联完全不懂平仄，在遣词造句方面只求念起来和谐上口，而不谙和谐上口并不一定合律。以致很多联作出现平仄失对、联尾同平同仄或本句失替等问题。尽管此次编录作了一些修改，但仍难掩其瑕疵。后期制联能基本避免上述问题的出现，这就如同牧童能识简谱，懂得了乐理一般，唱歌自然就依曲谱了。但话得说回来，能依曲谱唱歌虽是一大进步，是否唱得优美动听，甚至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程度则又当别论了。这和我后期的联作虽合要求，而平庸之作比比皆是出于同一道理。要出精品，要出上乘之作，要在大赛中跻身于获名次奖的行列，这决非易事。仿佛一个牧童由爱唱牧歌到能识简谱，然后再成为一名优秀歌手一样，前面的路很长很长，而且分明还有一些荆棘丛生，砾石满道的崎岖路段。然而我深知，在古今中外诸多卓有成就的人中，他们的一部成长史所记下的历程表明，每个人都是在崎岖的小路上，不畏艰难，努力攀登才到达光辉的顶点的。我爱对联，如牧童之爱唱牧歌，我初懂平仄，如牧童之能识简谱。如果牧童成了一名优秀歌手，且在赛事中走进获奖者的行列，我能坐惊电光石火，而行吟川上，发出“逝者如斯夫”的喟叹吗？当前，我国对联文化的繁荣发展，已进入了一个空前的全盛的历史时期，它激励着每一个热爱对联文化的人努力努力再努力，前进前进再前进。今日神州之域，诚可谓对联大军突起，阵容蔚为壮观，联作浩如烟海。收录在这里的千余副联文，虽来自联海，但我不敢说是在那里拾到了贝壳，实则只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在这浩渺的大海上获取了一、二珠涓滴，为此我将它名之曰“点水联文”。前进的号角早已吹响，一支浩浩荡荡的对联之师正迈步在新时代为其开辟的大道上，我愿随着这矫健的步伐奋力前行！ 
作者简介：李直兵本名植斌，字良虎，号一良。男，生于1940年，原汉川市工商局退休干部。现为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已出版《枕上集》、《社会众生相》、《点水联文》、《余闲集》四本新旧体诗及楹联集。待出版的还有《愚虑一得》（评论文）、《京楚摭言》（散文）、《盒桌斋絮》（新旧体诗）、《同窗情》（诗词散文）、《点水联文续编》等五本诗联散文集。诗联散文被多种刊物专集选用刊登。退休后参加省内外诗联散文等赛事，多次获一、二、三及优秀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