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将朋友送上车，眼见他一寸寸地消逝在夜色当中，一如从前许多个日子，他从夜色里慢慢朝我走来那样。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到此，终于转向。 未必更好，也未必更坏，只是人生的曲折，我们无从阻挡。 想起不久前沉没在西沙深海的那艘珍宝海鲜舫。  无论从前见证多少烈火烹油的辉煌，经历多少风雨飘摇的损伤。 它未必称得上“香港版泰坦尼克号”，但一座城市的波澜起伏，都随着这摧枯拉朽的物是人非，画上句点。 很多年之后，当它重见天日，会不会也有一段闪烁着“海洋之心”般蓝色光芒的传奇往事，又有谁人来沧桑诉说？  很多年之后，当我想起来，我会带着笑容，抑或流出清泪几滴？ 关于我们的故事，他们都猜错。 因为他们无需记得，那些日以继夜，那些细语呢喃，那些相顾无言，那些言笑晏晏。 那些细雨霏霏，那些大雾茫茫，那些星光寂寂，那些灯火煌煌。 在我们的故事里，他们只是无伤大雅的点缀。 但总有一个人会记得，像手握着一颗年深日久但仍夺目迷人的“海洋之心”。 * 最近忽然爱上叶倩文，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在热播综艺《声生不息》里叫人叹服的状态——一个61岁的女人，不卑不亢、淡泊从容地展示着自己的白发，一如她面上的皱纹与风霜。  每一次镜头落在她身上，整个人都仿佛熠熠发光——一种与岁月柔韧相对的静定优雅（那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气概，真不是“隔壁”那些硬凹少女感的姐姐们所能够匹敌的）。 更是因为当她字字句句，荡气回肠地唱起那首《情人知己》。 不曾经过岁月的雕琢，不曾累积遗憾的斑驳，一个人如何能唱出这首歌的厚重与苍茫？ 我们曾以为的执子之手，后来都演变成了岁月的断章；我们曾唏嘘的情海波澜，回头望只剩淡淡的月影渺茫。 是要这样的叶倩文，是因为这样大开大合的吟唱，才让我们心悦诚服—— 曾经的痛是真的痛，后来的遗憾是真的遗憾，如今的释怀是真的释怀。 她的歌声里，是有江湖气的——金戈铁马，快意恩仇，痴男怨女，拂袖当风。 难怪贾樟柯如此对她的歌情有独钟，一次次在电影里作为背景音乐倚赖烘托。  他电影里的江湖，也密密麻麻地斑驳交织着遗憾，那些哽咽风霜，那些暗淡苍凉，但没有零落成泥的悲哀绝望，而透露着一丝人生至此雪融于水的豁达与放旷。 东山飘雨西关晴，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们或许正缺乏这种对于人世的寄望——盼望世事终可有转机。 当周遭的一切都够叫人磨损的时候，是这样由表及里都掷地有声的歌令人暗暗振奋。 “他方天气渐凉，沿途或有白雪飞。” 我们大家都是江湖客，亦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亦有太多的言不由衷，亦有太多的言尽于此，亦有太多的心有不甘。 （幸运的是，我们仍旧在江湖中，刀光剑影，风霜冷暖，我们异曲同工地感受着，这或许是另一种“知己之情”。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年寒暑，当我们将这句诗换一种方式解读，我们会庆幸并且祝福，在各自的山川四季里，柳暗花明，得偿所愿，即使不再与己有关。 于是我们更懂得了，Rose将那颗“海洋之心”扔进海里的深意——让你的蓝，回到更广阔的那一片蓝；让故事，质本洁来还洁去地去往它最初的地方，以此归于轮回的圆满当中；让你在心底，不借助任何托辞与凭借，因早已不必）。  到头来也许唯有一句，努力加餐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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