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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发于1920年的直皖战争是北洋军阀时代的“三大战役”之一。它和后面的第一、第二次直奉战争都决定了整个中国历史的走向。尽管这场战争表面上只是进行了五天，很有些过家家玩游戏的意思，然而，认真探究起来，整场战争的内涵却是极为丰富的，有许多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内幕值得挖掘。下面就给大家讲述一下这场著名战争的来龙去脉。  （一） 1916年袁世凯死后，副总统黎元洪接替了总统的位置，冯国璋接任副总统，但是政府的实权却落入了国务总理段祺瑞的手中。 黎元洪和段祺瑞很快就发生了冲突，这便是“府院之争”。1917年，黎元洪免去了段祺瑞总理的职务，结果惹来张勋进京，搞出了大清复辟的闹剧。段祺瑞乘机在马厂誓师，“再造共和”。黎元洪只得宣布下野，跑到天津租界去当寓公。一直坐镇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进京继任了大总统之职。 此后，在北京就出现冯国璋任大总统，段祺瑞任国务总理的局面。有道是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一个总统，一个总理，到底谁说了算呢？ 于是，段祺瑞与冯国璋之间的一场龙争虎斗就不可避免了。  段祺瑞 段祺瑞是安徽合肥人，他的派系被称为皖系；冯国璋是直隶河间人，他的派系被称为直系。这样，从冯国璋就任大总统开始，直皖之争就拉开了帷幕。 段祺瑞和冯国璋两个人比较起来，可以说段祺瑞高出了不止一筹。段祺瑞在政治上极为精明，他在多年的政治权斗中基本上就没犯过什么错误，在整个北洋系统中，若论玩弄政治权术的水平，段祺瑞绝对可以排名第一。而冯国璋则不然，他对于政治问题稀里糊涂，完全缺乏政治头脑。想当年武昌起义的时候，冯国璋领着北洋军傻乎乎地真打实战，差点把整个武汉三镇都拿下来，险些坏了袁世凯的大事。迫使袁世凯赶紧把冯国璋撤掉，换上了段祺瑞。幸好冯国璋还有为人愚忠的长处，也属于袁世凯需要的类型，否则他是不会得到重用的。 如此一来，在段冯二人的争斗中，段祺瑞屡屡占据上风就不足为奇了。 当初黎元洪宣布下野的时候，段祺瑞的秘书长张国淦曾经献计说：黎元洪没有实力，光杆司令一个，让他当总统，您会很省心的。冯国璋背后有军队，让他当总统，您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还是把黎元洪请回来接着干吧。 然而，段祺瑞的计谋更加深沉。他就是要用一顶大总统的桂冠把冯国璋从南京引出来。否则，冯国璋坐镇南京老巢，周边都是他的嫡系部队，与段祺瑞分庭抗礼会非常容易。而老冯要是到了北京，那就是进入了段祺瑞的地盘，可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呼风唤雨了。 老冯果然中了段祺瑞的计，被大总统的桂冠勾着，乐呵呵地来到了北京。从此，这南京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冯到了北京，就想自己说了算。在他心目中，大总统就相当于皇上，皇上金口玉言，应该事事都能做主才对。可是，他很快就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老冯一上台，立刻就面临着护法战争的问题。孙中山当时联络两广与湖南、西南的军阀搞护法运动。要求恢复民国元年的临时国会。这临时国会一恢复，岂不是要像从前一样，继续由国民党执政吗？段祺瑞当然不会答应。于是，孙中山就在广州成立了军政府，自任大元帅。 （二） 广东军政府成立之后，段祺瑞力主武力讨伐，这让冯国璋大为不快。兵者国之大事，动武开战的事应该大总统说了算啊，你段祺瑞事事做主怎么能行？ 于是，在冯国璋的暗示下，湖南前线的北洋军将领王汝贤、范国璋于1917年11月14日发布通电，建议南北和谈，并且主动撤军。 随后，在18日，江苏督军李纯、湖北督军王占元和江西督军陈光远也联名发出通电，呼吁和平。 这样一来，段祺瑞发动的“讨伐”就无疾而终了。 老段不小心吃了个大亏，心里说老冯你行啊，居然跟我玩这个，好，我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段祺瑞二话不说，立即于11月22日宣布辞去总理职位。老冯高兴坏了，以为段祺瑞这下子被自己给打垮了呢，于是，他于25日发布停战令，要求南北议和。 这时，段祺瑞的反击来了。12月2日，包括曹锟、张作霖、阎锡山在内的十三省督军派代表在天津开会，要求冯国璋重新开战。 这下老冯傻了。他没想到段祺瑞的实力这样雄厚，大多数的北洋军阀竟然都听老段的。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过味儿来：原来自己到北京当大总统实际上就如同孙猴子上天当弼马温，完全是中了老段的奸计啊！ 于是，老冯下了决心：我得离开北京，回我的南京老窝去，只有到了那里，我才能蛟龙入海、猛虎归山。老冯说走就走，于1918年1月26日带着上千名卫队，坐着火车，以巡视为名，直奔南京而去。 段祺瑞怎肯放虎归山，他一道电报发出去。皖系的安徽督军倪嗣冲当即就在蚌埠把冯国璋给截了下来。倪嗣冲很干脆地对冯国璋说：“你要是回北京，俺就放行；你要是想回南京，俺就把你扣下。” 冯国璋这回是“总统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他只好乖乖地返回北京，老老实实地下达总统令，继续对南方开战，而且还要把段祺瑞请回来接着当总理。  冯国璋 老冯回到北京之后，本来还想装一段孙子，以便在大总统的位置上坚持干下去，可是段祺瑞已经不能容他。正好在1918年，总统任期届满。段祺瑞便搞了一个“安福国会”，简单地说就是把中华民国国会里面的议员全都换成皖系的人马，结果安福国会经过投票，选举徐世昌担任大总统，冯国璋离任。 老冯这一下台，可就算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因为他什么职务都没有了，完全就是一介平民。虽然他对于直系还有影响力，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支配手下的将领了。因此，老冯只好垂头丧气地到天津租界去与前任总统黎元洪做邻居了。当然，此后不久，段祺瑞、徐世昌、曹锟等人都会排着队进天津租界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1919年12月，冯国璋病逝，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三） 冯国璋虽然死了，但是直系的势力却如百足之虫，继续发展壮大，并且成为了皖系的最大对手。直系的新领袖是曹锟，不过灵魂人物却是吴佩孚。 曹锟这个人其实在政治上也是一脑袋浆糊。他一开始还傻傻地跟着吴佩孚跑，与冯国璋作对呢。  曹锟 1918年3月，段祺瑞命令曹锟、吴佩孚率军进攻湖南。吴佩孚一马当先，连战连捷，占领了整个湖南。然而，段祺瑞却把湖南督军的职务送给了皖系的张敬尧。这下可惹翻了曹吴二人。很快，他俩就停止了作战，不再进军。吴佩孚还发出通电，呼吁和平，摆明了要与段祺瑞对着干了。 曹吴二人与冯国璋不同，他俩是直接带兵的人，而且他俩手下的部队又一向都被认为是北洋军中最为精锐的。这样一来，段祺瑞要对付他们就十分的棘手了。 很显然，要想干掉曹吴，还像以前那样玩权术、搞宫斗是不行了，只能是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分个高低，那才能解决问题。  吴佩孚 段祺瑞作为政坛老手，岂能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因此，他早早就着手，开始打造属于他自己的嫡系部队，希望着能靠这支军队为自己夺取天下。 段祺瑞在1917年至1918年之间从日本人那里骗来了高达1.45亿日元的借款，这便是著名的“西原借款”。 段祺瑞把这笔钱小部分用来维持北洋政府机关和学校的日常运转，大部分都投入到了自己嫡系部队的建设之中。 这支嫡系部队开始是以出国参战的名义组建的，所以叫“参战军”。后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参战军”又改称“边防军”。不过，不管是“参战军”还是“边防军”，反正这支军队基本上都窝在了北京附近，压根儿就没出过五环。 “边防军”到直皖战争爆发时有三个师，约五万多人。士兵们装备的是清一色的日本三八大盖，此外还有372挺机枪。三个师各有一个炮兵营，装备着十二门日式75毫米野炮。全军还有一个重炮营，装备有日式150毫米榴弹炮和105毫米加农炮。这种武器装备配置在当时的中国是绝对的第一名，无人可及。 “边防军”完全由日本军官进行训练，日本顾问配备到了营一级，而总顾问则是日本陆军少将坂西利八郎。 段祺瑞有了这支军队壮胆，登时就觉得腰杆硬了不少。不过，“边防军”实际具有重大的缺陷，并不是一支真正的劲旅。 （四） “边防军”虽然武器装备精良，但是带兵的将领却个个都是废材，这就决定了这支军队未来的命运。 段祺瑞选择了段芝贵、曲同丰、徐树铮等几位亲信心腹来统率这支军队。这几个人都是无能之辈。段芝贵是段祺瑞的亲戚，为人贪鄙昏庸，只会溜须拍马，根本就不懂军事；曲同丰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做过保定军校的校长，但实际上却是平庸无能、没有什么真本事，而且他还从来都没有打过仗，只会纸上谈兵；徐树铮绰号“小扇子”，被公认为段祺瑞身边的第一谋士，不过他也只是在政治方面鬼主意较多，军事上也属于外行。  段芝贵 段祺瑞之所以要用这么几个人替自己掌兵，应该说也是无奈之举。北洋军阀时代背叛成风，不知有多少位大帅被自己手下人的背叛给坑过。所以段祺瑞才会挑选几个放心的人来带兵，要说能人当然有，可是靠不住啊。段祺瑞显然是觉得，“边防军”有那么精良的武器，即便是庸才带兵，打胜仗也是有把握的，所以，他就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用了段芝贵等人。 可是，事实证明，段祺瑞的选择大错特错。如果碰上别人倒还罢了，偏偏他碰上的是吴佩孚。吴佩孚堪称北洋军阀中最杰出的将军，他善带兵、会打仗，自从出道以来还从没输过。他指挥的北洋第三师也是公认的中国第一劲旅，尽管在武器装备上与“边防军”相差甚远，但是在战斗素质方面却高出了不止一筹。 吴佩孚自从1918年在湖南发通电呼吁和平之后，就摆明了要和段祺瑞对着干了。从1918年到1920年，吴佩孚时不常地就发个通电跟段祺瑞叫板，段祺瑞也经常用通电回应，双方之间断断续续地打了两年的电报战，其实就是舆论战。  徐树铮 吴佩孚出身秀才，写得一手好文章，他的通电也是文采飞扬。在通电中，吴佩孚尽力地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报国无门、倍受压制的爱国将领形象，爱国的高调唱个不停。而对于段祺瑞，吴佩孚则把他描绘成一个卖国求荣、勾结外夷的汉奸模样，特别是揪住段祺瑞的“西原借款”这件事不放，强烈指责段出卖国家利益，丧权辱国，简直就是秦桧重生、张邦昌再世了。 段祺瑞的身边文士如云，如果单比文采，自然不会输给吴佩孚，可是对于“西原借款”这件事，老段真的是有口难辩，他又不能公开声明说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还这笔钱，只能用各种理由搪塞。结果，这场电报战的结果，是吴佩孚取得了上风，国内的民众一般都对吴佩孚抱有好感，而对段祺瑞嗤之以鼻。直皖战争刚刚爆发的第二天，上海就有一百五十多家各界社会团体联名通电支持吴佩孚。这充分说明了当时民众对于直皖双方的态度。 （五） 到了1920年的春天，吴佩孚终于说服了东北王张作霖，双方决定联手反对段祺瑞。这时，吴佩孚确信：用枪杆子说话的时候到了，于是，在5月25日，吴佩孚率领着他的第三师以及三个混成旅，从湖南一路北上，直奔北京杀来。  张作霖 段祺瑞见状，自然不敢怠慢，赶紧召集手下亲信开会。他把“边防军”改称“定国军”，自任总司令，而具体的前敌指挥之责则交给了段芝贵这么个无能之辈。 直系方面则在保定举行了会议，有八个省的督军代表参加。会上，大家组成了“讨逆军”，曹锟被拥戴为总司令。尽管各省代表都慷慨激昂，纷纷摆出了一副与段祺瑞不共戴天的架势，但是实际上基本都是光说不练，就连张作霖都在坐山观虎斗，在前线真正打仗的还是吴佩孚的直系部队。 7月14日，战斗正式打响。双方大体上分为东西两个集团进行对抗。皖军的西路由段芝贵、曲同丰指挥，东路由徐树铮指挥。参战的部队除定国军外，还有陆军第九师、第十三师、第十五师各一部。而直军在西路由吴佩孚亲自指挥，东路指挥作战的是曹锟的弟弟曹锳。 14日当天夜晚，吴佩孚亲率第三师第五旅直扑大兴团营，那里是段祺瑞的司令部。段祺瑞得知直军来袭，吓得赶紧逃回了北京。 吴佩孚孤军深入，扑了一个空，但是他并不惊慌，而是冷静地率军撤往高碑店。同时，命令直军兵分三路，分别在涿州、固安、杨村三地向着皖军发起进攻。 吴佩孚亲自出马深入敌后作战，同时又能从容地指挥调动全军，光是这一门本事就让皖军各位将领望尘莫及了。 相比之下，对面那位段芝贵段司令可就是洋相百出了。他带兵出征，司令部却设在火车上，很显然是准备随时跑路。火车上鸦片烟榻麻将桌一应俱全，段司令没事儿还要抽两口打几圈。有天晚上，火车附近不知是哪位皖军士兵枪支走火，放了一枪。结果段芝贵被吓得弃车而逃，下属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他，到天亮才发现他藏在一个柴禾垛里。 15日开始，直皖两军在各条战线上同时展开了激战。据当时观战的人记载：皖军士气十分低迷，士兵们只是胡乱开枪放炮；相反，直军的表现则要英勇得多，敢打敢冲，要不是皖军的武器装备好出一大截，只怕直军一个冲锋就会把皖军给打垮了。  曲同丰 实际上，吴佩孚经常向他的第三师官兵灌输爱国的大道理，他还写了一首著名《满江红》词，找人谱了曲子，作为第三师的军歌。因此，第三师绝不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吴佩孚给官兵们灌输的大道理此时产生了明显的效果，大家都认定段祺瑞是个卖国贼大汉奸，打他就是爱国，所以全师官兵打起仗来劲头十足，越战越勇。 16日，东路的直皖两军在杨村展开了激战。战斗中，直军渐渐占据了优势。正在这时，忽然有几个日本军官跑出来大呼小叫，要求立即停战。原来，这里靠近京津铁路，按照《辛丑条约》，中国不得在铁路附近驻军。而且，这一带又是日军兵营所在地，因此，日军要求中国军队立即停战撤走。 面对着日本军官的气焰，直军的将领就不敢说什么了，只好乖乖地停战并且撤离铁路线附近。然而，皖军却反过来通过了直军撤走的地段，日军对此并没有进行阻拦。 很显然，日本人这是在帮段祺瑞。不帮也不行，段祺瑞要是下台了，那一亿多日元不就泡汤了？ 在日本人的帮助下，皖军形成了对直军的夹击态势。但是，训练有素的直军并未慌乱，他们且战且退，队伍丝毫不乱，反而给了皖军不小的杀伤。 （六） 在西路，同样在16日，吴佩孚又指挥着直军对设在涿州松林店的皖军司令部发起了偷袭。直军能够接连准确地找到皖军司令部的位置，这说明他们在侦察方面非常有成效。 17日，吴佩孚一举攻克了松林店的皖军司令部，生擒曲同丰。高碑店附近的皖军失去了指挥，随即溃败。直军攻克涿州。 18日，一直在观望的张作霖终于命令他的奉军投入战斗，参加直军在东路的进攻。直奉两军联合，向着廊坊方向进攻。东路皖军也大败，徐树铮狼狈逃回北京，躲进了六国饭店。  19日，段祺瑞见大势已去，无奈地发表通电宣布辞职。这样，直皖战争在短短的五天之内就宣告结束了。 战斗结束后，直军和奉军都蜂拥冲入皖军的兵营，抢夺战利品，两军差一点当时就打起来，让直奉战争提前两年爆发。段祺瑞辛苦积攒的外国军火都被直奉两军给瓜分了。 战争结束后，直系控制了北京的政权。但是张作霖心有不甘，于是直奉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直奉战争不可避免。 纵览整个直皖战争的过程，可以说皖军败就败在治军无方上面。段祺瑞空有大批的先进武器，但是为了控制军队却不得不任命了一批酒囊饭袋来掌军。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段芝贵、曲同丰这样的人来带兵，哪怕有再精良的装备也只能是白白浪费。皖军的失败也就成为了必然的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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