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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荐读】王海霞丨乡村素描——那晚的月光

 昵称71028402 2022-06-23 发布于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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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素描——那晚的月光

□ 王海霞/ 文  

秋天给“杨树林”抹上了一层金色,人们在金色中收获。天一亮,都从家里涌出奔向田野,农家人看着金黄饱满的谷穗、红红的高粱、挺立在玉米秆上的大棒槌……犹如看着自己的长成的孩子,眼里、心里满是欢欣和喜悦。
秋天的活计周期长、事情多,常常是一层裹着一层,扯拽不清。老话常说“得啦秋”,从秋收开始,收割玉米、黄豆、谷子、刨花生等,中间还夹杂着铡玉米秸秆沤粪、起玉米茬子、犁地等活计,所有农活的用时加起来,杨树林的人得有小一个月的时间忙碌。直到小麦播种到田里,也就播下了希望,秋收才算落下帷幕。
人生时时充满竞争,即使是农活,谁家先干完了某项活计,总是端着海碗在街上吃饭,谈笑间审视着刚从田里归来的满是饥饿感的人。被审视的人脾气好的,面上含笑打个招呼;脾气不好的,三步并作两步加快速度逃离。人们在秋收的马拉松中,都憋着一股劲儿,暗中较量,生怕落在人后头。

山哥哥不过才小二十岁,因为父亲走得早,他顺理成章成了家里的主劳力,
无论推车、掰玉米还是铡秸秆样样不含糊,不用母亲催促,每天早早下地,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晚,四周渐渐没了声音。山哥哥起身,望向四处,四处已无人,收割金黄后裸露出了大地,整个天地豁然宽了许多,唯有杨树招摇地抖动着树叶和山哥哥作伴。山哥哥收拾好农具,捡起外套,在身上拍了几下,拍去一天的灰尘和疲惫。
山哥哥安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了那晚的月亮,想起了他的云香姐。劳动馈赠的疲乏瞬间消散,心中暖暖的、柔柔的。
杨树林的夜晚是安静的。若是每逢村里有了大事、喜事就会放电影,安静的夜晚愣是被搅腾得热闹起来了。小孩早早地搬了凳子,紧挨着荧幕,有的甚至蹿到荧幕后面,主场地是劳累了一天的成人,坐在凳子或椅子上,边看边讨论、猜测电影的情节,看的是电影,享受的是人生,轻松欢畅中撵跑了一天的疲惫。站在后边的都是年轻男孩子女孩子们,电影播放什么对他们来说,不甚重要。他们正情窦初开,男孩是黄瓜,女孩是黄瓜上的露水和小黄花。杨树林的观念让他们保持着距离,却用足了嗅觉和听觉。异性一点响动,彼此都能听到。眼睛盯着荧幕,鼻子却在闻飘在空气里的异性香。
幻想和临摹,是他们的感情标配。
女孩和女孩扎堆,男孩和男孩聚堆。两队人隔着距离,眼睛和心,早就在另一队里钻来钻去。这样就算放肆了!
山哥哥最爱和云香姐玩,吃过晚饭,穿过胡同,来到云香家的墙外,先听听里边的动静,确定没有大人在院子的时候,他就伸直脖子,学狗“汪汪汪”叫三声,云香就知道是山哥哥来叫她了。
云香看电影,山哥哥看云香姐。
云香姐的脸儿既不是瘦削俊俏的瓜子脸,也不是圆圆的苹果脸,介乎两者之间,有肉的地方肉嘟嘟,略凹的地方偏偏转折起承,皮肤白白的,嫩嫩的,安静中透着宁和。

“云香姐像画上的人。”山哥哥想,不由地慢慢靠近,近到不能再近,淡淡的香味爬过鼻孔,滑进山哥哥的身体,穿入心里,他贪婪地使劲儿吸着,陶醉在这香味中。  
今天的电影似乎并不吸引云香姐,她忽然转头,看看周边的人,两只辫子随着头的转动,俏皮地跳动着。辫子向左一甩,山哥哥的心跟着辫子向左跳一下,云香的辫子向右甩一下,山哥哥的心跟着向右跳一下,像头发丝挠着心,酥酥的、痒痒的、麻麻的。山哥哥不懂云香的心里怎么想的,想沉醉在这酥酥痒痒麻麻的感觉中,越陷越深。
云香说:“不想看了,我们走走吧。”山哥哥从深深的痴迷中走出来,在云香姐面前,他就没有说过“不”字。
山哥哥陪着云香姐在两边满是杨树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电影场的喧嚣声越来越远,他们是月光下的一部分。他们在杨树林生,在杨树林长,杨树林长在身体里,也长在心里。萤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蟋蟀声忽高忽低,或急促,或缓鸣,竟然有了“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的韵味,静中有动,动衬托静,相得益彰。
云香说:“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我陪你看月亮。”
山哥哥抬起头,深邃的幕布中,好像是谁搞错了,把太阳拽到了夜晚的天空。明明的,亮亮的。月光倾泻到大地上,抚摸着云香姐的脸庞,山哥哥终究还是把目光移到了云香的脸上,云香把整个夜空装进了她的大眼睛,山哥哥把云香姐装进了心中,和云香姐在一起的时候,他每次都有种冲动,想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可是他很快就觉得自己很脏,怎么会这样想,这可是他的云香姐。
今晚,他不想压抑内心的冲动,可是他又不敢,情感和理智的拉锯战中,他偷偷伸出手,一寸一寸靠近云香的手。
“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山哥哥一跳,。
“你怎么这样?”云香姐一甩手,飞走了。

山哥哥痴痴地站在原地,被谁在头上捶了一样,懵懵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活络过来,他懊悔地地问自己:“云香姐生气了吧?云香姐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云香姐……”
自那以后,山哥哥就再也不敢去找他的云香姐了,本来从她家门前经过很近就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山哥哥偏要绕过好几条胡同,他害怕碰见云香,怕云香还生他的气。
如今,云香已经走出了杨树林,成了别人的人,成了别村的人。山哥哥当初不知道,这一转身竟然是一辈子。他还是常常想起云香,想起她长长的辫子,想她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想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想起那晚的月亮。
那晚的月亮,再也不见,唯有远处的蟋蟀,还在月光下和鸣,杨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  The  End  ——

王海霞    林州市第二实验幼儿园教师。曾在《河南教育》《安阳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多篇。作品曾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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