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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诗选自公众号：无限事
彭一田·诗歌新作 大地在仓促中倾斜 前日午睡，梦紧挨着梦幻 夏季无事忙。 白日梦越过公摊面积 和物业费的额度，荫蔽小径 只剩一人。彼时飞鸟投林 你在星辰的边缘，把草原铺向远方 梦挨着梦，故乡的天空 飞过一块地毯。现在的自己与曾经的自己 一个具体的人和一个抽象的人 流连在自然山水间 落霞收走了时间的尘埃。 散步到海滩，看见一株仙人掌身首异处 一一为了更好地休息 它摘下，（或被摘下）自己的头颅 身躯、头颅分别在不同地方 各自安静睡去。 2022.6.21 从菜场返回的路上遇雨 是暴雨。 盖过了路上所有人。 急剧抖动的珠帘，一落地便离异。 这么多喧哗 从少年花开到中年成树 大地在仓促中倾斜。 雨后春笋，或桃花流水，在破墙中伸手 从果仁里露脸 去海上，去边疆，大水汤汤的腰际 纷纷摘去斗笠，放下乡音 收回白日的音容。 内陆到沿海，大洋彼岸，江西话、浙江话 还有英语，有人形容为逃亡 形容为候鸟，又一个地方放下了我 连同故乡本身。 大地仍然在生长中 一场暴雨重新瓜分的人间 乳头充血，眼神返青，我记起了你的名字 失踪的先祖 删繁就简的少年，和隐雨的诗人 不停地自问为什么 六根不净，且热爱败笔。 2022.6.16 在渡口 月光礁岩下，广玉兰、夹竹桃 三角梅、棕榈树，通心菜和鱼腥草 高低远近各不相同 满满一汪海水在眼睛里。 野薄荷和鱼腥草 低于海平面；石壁上的水藻 放弃心跳，不喊醒埋在海底的旧时光 但死者，依然激动不已。 时辰交换高于半日潮 水陆话别处：旧县村或鼓浪屿 曼陀罗、星星草不约而同伸向舷窗外 路过的外来者转头 回到大水中。 2022.6.13 低 处 这个季节的天空 是一部书。一页是暴雨 下一页便是烈日，偶尔闪电与雷声 再翻一页可能是和风 又翻下去，恐怕是半页月色 星在天边眨眼。 池塘边 青蓼和白花草不期而遇 齐腰深的艾草只点一下头 不开口说话；夏枯草和栀子花弯下腰 风一样降低身子 它们在学会写字之前 已经发现了诗。 众多寻人不遇的翅膀停泊在前额上 匆匆睫毛，魂一样扑闪 心软下了来，但雷声里有火 我的姓氏有金石之声 而此际荷叶摩顶 万物已无我。 2022.6.14 初五，汲水煮茶 洗茶。每片茶叶 都由水和风合成的小刀镂刻而成 抵达唇齿之前得经由火 打火。石头击打石头 火就会现身 石头是火的色身，从不老 防风。风不会死亡 隔开茶树摇晃 得先把风，关进裤子里 年代。和江水一同上岸 分发红包，请大伙去买粽子吃 水与火洗亮云朵 心语。江水除耻，亦去爱 火炉上往返的波涛 洗老了天空 开门。光像瀑布奔涌而出 外面已是黑夜 用手摁住自己的心脏 2022.5.6 芭蕉树下 我是父亲接生的。 他后来对我说，出娘胎那会我就不哭 父亲拎着我双腿将我的头向下 倒着看草木，发现天上 万人如海。 这个蒙面世界 那些看不清的脸，低头或转身 将不可与人之语紧握拳中 各自披星戴月地来回 像高老头，舍不得花出一分钱币。 星光打烊时 隐居者会匆匆写下数行 他记取脚步的速度和雨滴相匹配 被风劫走的蜀江 多少年了，都不开口说话。 芭蕉“扶疏以树 质则非木，高舒垂荫” 一株大草全身披挂站在荒野 它先于人类 在黑夜里衣锦还乡。 2022.6.15 六月，路过山野 夏花，海潮一样奔涌 却不发出声响。 半边莲和白花蛇舌草，像一盏盏白日灯 向日葵、石榴花、凤仙花、石竹 鸢尾、木槿、建兰、茉莉、夹竹桃、夜来香 美人蕉、扶桑、六月雪，年年来的小媳妇 今年又和隐者一道如期而至。 红莲也开了，栀子花、百日红、马兰花 夏水仙，随喜分娩的清香 在阳光里打滚。 一大群孩子跑出村庄 自顾自跑成了马 白云升上天空，经幡飘过了故乡。 你所看见的 都是为你而开。 2022.6.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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