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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而负债,偶尔憋见黑暗/如何帮助受伤的人驶过暗瞧

 新用户6189oNbX 2022-06-23 发布于广东

「我们生而负债,欠这个世界一个死亡。这是悬在每一个摇篮上的黑暗阴影。

创伤,则发生在当你惊诧地瞥见那黑暗的时刻。那即将降临到不仅仅是身体和心灵,而似乎是整个世界的消亡。创伤,是宇宙的野蛮在我们身上的显现,而它毁坏的不仅是意识的完整,还有我们与他人和平共处的能力。

它似乎是种病毒,一种在这个世界上不断重复自己的致病原,直到它变成这世上剩下的唯一。

上述的这段话来自在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中做战地记者的 David Morris 。九十年代时,他曾是海军中尉,却幸运的并未上过战场。但是,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时,他目击了许多恐怖袭击,可怕死亡和创伤——有的甚至让他险些丧命。从伊拉克回国两年后,一次,在和女友看动作电影时,Morris 因银幕上的爆炸而惊骇地跑出了影院。

「我完全不记得离开影院,只记得自己在影院大厅的地板上醒来。」自此之后,他不断做着各种物体爆炸的噩梦,从中餐外卖,到房屋后的垃圾堆,甚至梦到十年前在海军服役时的旧部。所有的记忆混杂纠缠在一起,爆炸,爆炸,最终沉默于黑暗的海洋。

这是一例经典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者的反应和表现。

此后Morris 经过漫长的创伤后修复,治疗,他开始告诉大家说,PTSD 使他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很惊讶吧?因为这使他更加关注「人」本身。

「当你被战争迷住的时候,普通的生命对你来讲似乎有些无趣、没意义、没力量,你会去关注生命的极致。」 Morris说。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访谈内容,看到Morris说的【我们生而负债,欠这个世界一个死亡】

我会突然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痰一样。而现在,我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只要我想一想,目前中东的局势。林奕含的故事,寒门研究生自杀事件,以及各种各种的伤害,我大概就能哭出来。

天灾我会难受,但我更难受的是人类自身造就的【人祸】

因为我会觉得,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为什么还要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呢?

那么多本来有未来的孩子,就没有未来了?而又找不出任何需要为此负责的人?

其实我一直很纳闷。

我究竟是为什么,看到这些,都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因为毕竟。中东离我很远。中国目前其实还算安全。而至少我生活的年代里,并没有亲身经历战争。

我慢慢体会这种感觉,发现这其中掺杂着,一些愤怒,一些悲伤,但更多的更难让我处理和消化的是愧疚和抱歉以及无力感。

当我第一次看到Morris的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用很准确的话,形容了我看到一些真实的创伤性事件后的情绪反应,

这份愧疚和抱歉。是我觉得,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既没有能力阻止这个的发生,也没有办法主动去对抗。

甚至我也无法站到全人类的议题上去探讨这些。

甚至,我觉得,说自己觉得抱歉都有些抱歉。

所以活着的每一天,都会抱歉。

我来不及,也没有办法,我太难过了,我很抱歉。

而我还知道,这些事情会一直存在。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不是在中东发生,就是在别的地方发生。

不是现在,就是未来的某一天。

只要,我们要继续发展,就必然会抢夺地盘和利润。

人类弄出了道德,上帝,都无法阻止冲突和伤害。

可是,问题是。我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是不是,我也要为这些因为人类本身的冲突,抢夺而做出的一些伤害的事情负责任呢?

这些思考,情绪,更多的是我的应激反应,

其实,有很多人以为只有亲临现场,被伤害了,才会有应激反应。

但不是,有很多比如说看到报纸,照顾患者,等等只要有接触的都有可能有几率得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曾经听过一个案例,一个人看了汶川大地震的报道,引发了死亡焦虑。而后心理咨询师干预中发现,他本身那段时间,也经历了妻子车祸的事件的创伤。

但也不是每个经历过战争的人都会得PTSD的。这里说明一下。

回到自身。我现在特别害怕,幸存者这三个字。因为我开始慢慢觉得活着是一件小概率的事件。

而不受多大创伤的活着,是一件更小概率的事件。

最近看了一篇报导,中国女婴非正常死亡的报告,有很多女性,甚至连出生的机会都被人为的选择放弃了。

而成长过程中,不受到诋毁,暴力,性暴力,歧视等等的也不多。

当然男性也不见得不受到伤害。暴力,伤害,不论男女,而生活里他们不被允许软弱也是一层禁锢,所以你会发现有些男性一旦遇到一个大的挫折就崩溃了。其实之前也一定累积了很多压力。

心理学在创立之初,其实就是在探讨这些创伤。

而patient最初的翻译是遭受痛苦的人,目前翻译为病人总觉得不好。

而心理学把patient翻译为来访者或者案主我也觉得不贴切。又扯远了。

弗洛伊德,当时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的聊性和力比多。并开展精神分析运动。

是因为,他接触的都是大量癔症患者。而通过自由联想,发现了很多共同的东西,其中有弗洛伊德最关注的-性压抑。

漫长的压抑,也终于在八十年代爆发。有社会评论家保守估计,仅 1988 年之后,就有数百万人在精神分析师的帮助下试图恢复假想的有关童年性虐「记忆」。十年间,这些在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里「唤起」的记忆,引发了无数诉讼,上万家庭因中乱伦的指控而被拆散。

因此大家会发现精神分析的理论其实会让大家有些觉得黑暗和不舒服的。但这些都是有特殊的历史环境的。

就是这种社会环境,才导致精神分析运动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才导致,我们开始慢慢去识别这些创伤和做修复工作。

也就是从一开始,心理学就注定和创伤,未曾识别的被压抑的创伤连接起来的。

当然,现在心理学也在开始关注,个人的潜能和无限的可能性,以及创造力。

(ps,其实早期也有关注,比如说荣格就通过帮一位化学家分析了几十个梦境之后,那个化学家之后得到了两个诺贝尔奖。

而目前积极心理学也更多的关注每个人的优势性格)

但我们人类正式地认识这些因战争、灾难和其他事件而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在何时呢?也许你会以为很早,但其实并不早。

国外是在上世纪70年代。当时,美国治疗越战老兵的精神科医生、纳粹大屠杀幸存者的代讼人,以及呼吁大众关注暴力和性虐待受害者的女权运动者——这三个群体之间发生了某些不可思议的联合——他们都观察到,自己关注群体【研究表明,在战争、恐怖袭击、自然灾害、性侵、抢劫、丧失爱人、各类大型交通事故等等事件】中的受创伤个体在治疗中有着一系列相似的症状

  • 高度警觉,一点「风吹草动」就非常害怕;

  • 回避型症状,即回避社交,或与创伤事件有关的地点、记忆、思想、感觉等;

  • 认知和情绪的负性改变,很多时候表现为愧疚、认为自己不应该活着等;

  • 侵入性症状,以不断做噩梦、闪回创伤画面、强迫性重复等为最普遍的症状;

  • 分离症状,失去基本的安全感,严重的甚至会失去对社会的安全感,以至于重建社交关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而中国人对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概念,则是在汶川大地震之后。

所以也就是说,此前几千年,没人关注,那些活着的人的创伤。表示我就根本不敢想,他们究竟是如何应对这些内心的波动和创伤的。

这也是,这些年,我开始慢慢理解,为什么我父母爷爷奶奶,会有时特别害怕发生变化,偶尔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有很大的反应。其实他们还是带着以往的创伤后的情绪。好在我现在可以很好的去识别和慢慢让他们表达出来,也算是慢慢开始疗愈吧。

说到这,我想大家可能会有这样的疑惑,这几年,好像有很多抑郁症患者,焦虑症患者。很多心理问题的人。是不是人变脆弱了。

其实不是,是这些人的声音开始被允许出来了。且大家开始不仅仅只是想要生存而已,还关注一些更高级的需要,比如归属感,比如尊重,比如爱与被爱,比如自我实现等等。

有需要就会有需要不被满足的可能性,这也是大家没那么开心的一个原因。

回想一下哪怕10年前,5年前,我们都是听不到,关于性侵,关于抑郁,关于孤独症小孩,关于焦虑障碍,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任何消息的。

但并不是不是没有在遭受痛苦的人,是我们不关注,假装没有而已。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看,我是觉得社会是在缓慢进步的。但路途遥远,一起上下求索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不过是想说,我们生而负债,欠这个世界一个死亡。但当灾难创伤会让这个死亡提早降临。我们能怎么办?只要活着,就必然会总有一天碰到创伤,或者每天都有创伤,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第一,始终相信我们人自己还有一个能力,就是修复疗愈创伤,痛苦的能力。

第二,我们始终可以彼此帮助,彼此支持,彼此守望。

哪怕发生了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一起去面对嘛。那些人类的挑战,我们始终是需要一起去解决的。

「只要我们存在,宇宙就在谋划清除掉我们。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好,就是容纳痛苦,在它周围画出界限,驯化它,尝试将界限那边的事物转变为一种认知,希望这种认知会对后世有所帮助。」

希望灾难不再。也希望那些遭受过创伤的人,都能慢慢康复过来。

希望有一天,有一个社会,每个人都不会因为自己活着,而觉得是负债。

只是享受着,生活本身的喜悦,也淡然的面对挑战和变化。

小tips:

目前,在帮助受 PTSD 困扰人群的方法中,最广泛的疗法是认知加工治疗和延时暴露疗法。通俗来讲,认知加工治疗,是通过了解自己的 PTSD 症状,然后觉察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进而挑战自己的想法、理解信念的改变; 延时暴露疗法的第一步也是让人们对 PTSD 症状有更多了解,然后经过训练,逐渐在真实场景下练习缓解负性情绪、降低痛苦,最终可以与治疗师反复谈论创伤,也就是「想象暴露」。

一些经历过重大创伤性事件却能恢复的很好的,有一个共性,这些人的社会支持系统比较好。

其实任何心理困扰,说到底,如果社会环境允许探讨,且不做评判的倾听,积极关注。朋友家人爱人陪伴着,支持着,以及有专业的服务者帮助。

加上我们生来就有的心理恢复能力。

大抵上很多困扰都会渐渐消失。

所以,在这个层面上,我还是希望,我们大家努力创建一个个善意的,柔软,安全的环境,筑起一个个心灵的安全岛屿。

这样,哪怕经历过创伤,哪怕怀着愧疚,哪怕有抑郁,焦虑,孤独等等各种负面情绪的存在。那些情绪也能有喘息的地方。

而后,我们慢慢保持冷静,耐心的去解决一个一个问题,慢慢且坚定的成长着。

也许,我们无法真正实现消灭战争,贫困,饥饿,天灾,人祸。

但我们始终都能在这些事情发生后,慢慢恢复过来。

也许有很多事情,我们可能无法主动去对抗。但是,我们可以做到一点,不了解情况,不知道事实,不理解伤痛时,不去肆意评判,甚至是指责受害者。

我越来越觉得,让受害者最难以忍受的,恰恰不是受害的那个行为。

而是受害之后,不仅没有帮助,还会指责。

这点在我咨询的过程中反复被提及,他们觉得受伤最严重的恰恰是,遭受伤害的时候,自己信任的朋友或者陌生人投来的非善意的语言或者行为。

我很久之前有一个来访者,他告诉我,如果当初他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来拉他一把。

他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都不会需要好久好久才能重新再次去上学,生活。

而很多研究和报告也确实证明如此,你会发现,有些经受过暴力的人在成年后依然能好好生活,大多他们的表述中,总有比如说妈妈会为自己做斗争或者朋友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如果做不到,真正去对抗那个施暴者,也请别做那个雪中再送一把雪的冰冷的沉默的帮凶。

少数人的恶之所以会毁掉一些人的未来。

恰恰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多数的自以为是好人的”旁观者“袖手旁观,于是那些少数人,以为这样是被允许着的。

【你不知道,伤害一个人也许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但有时有些人恢复起来可能要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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