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袭素衣,不沾染一丝尘埃,他的身上不时地飘出迷迭香的味道。可是,此刻他身上却沾满了血渍,血渍犹如催生的花儿一般从他的衣角向周围扩散。他手上握着一把流着血的刀,他脚下躺着一个女人,一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血肉模糊的女人。一群士兵犹如洪水一般冲进了他所在的屋子,他的双手与双脚很快被拷上了。“你小子是看本大人闲着没事,故意找茬的吧。”正在回乡探亲,路经此地的大理寺少卿朱大欢说道。“朱大人,这么快就审完了吗?”此地的知县张九钱问道。“死者分明已死去数日,后又被刀锋所划。如果我没猜错,这女子定死于疾病。稍后你可以让仵作去验一下尸体。”“下官已派人去请仵作,但若真是如此,我们是不是该放了赵凡?”“这个不急,赵凡如此做必然事出有因,此事定有蹊跷。”“应该很好,我们这一带民风淳朴,少有纷争,林可儿和周围的乡邻都相处的不错。”“确切地说,赵凡只是暂居在这里。他一年前到达这里,在一个酒店落脚。他为人和善,并且仗义疏财。” “长年落脚于酒店并且乐善好施,那这个人一定很有钱。张县令,难道你没有查过赵凡的钱从何而来吗?”“罢了罢了,把林可儿和赵凡的资料整理后交给我。一有事情,立刻向我报告。”朱大欢打了一个哈欠。黄昏,细碎的残阳抛洒在朱大欢的房间里,朱大欢正在翻看林可儿和赵凡的资料。“启禀大人,仵作已经验过尸体。”张九钱在朱大欢的门外说道。张九钱赞不绝口,道:“大人果真神人也!死者因饥成疾,最后病死。传闻大人当年大破皇宫黄金失窃案和江南梅花亭变态杀人案等诸多离奇案件,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朱大欢道:“溜须拍马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我最讨厌这种人。”张九钱低着头,颤颤微微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朱大欢的表情在一瞬间突然僵滞,他想到了一件令他这一辈子都会感到非常遗憾的事情。朱大欢道:“有一件案子,我至今没有破,我也破不了。”朱大欢道:“八年前,户部侍郎李章的府邸深夜燃起熊熊烈火,全家数十人尽数遇难,所有的东西统统化为了灰烬。”朱大欢道:“我用两年时间处理这个案子,唯一得知的就是当初有一批黑衣死士放火之后,便堵住各个出口,李家凡有想出逃者,格杀勿论。”朱大欢道:“等到李章一家全部死亡后,那批死士便在烈火中自焚了。”张九钱听后,忽觉胸口发闷,暗自感慨还是做一个小县令比较踏实。朱大欢故意用鼻子嗅了一下:“你闻一闻,这酒香得很!”但朱大欢的话音刚落,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不仅闻到了酒味,还闻到了另一种味道,迷迭香的味道。赵凡道:“在这般潮湿的环境下,你嗅一嗅就知道是迷迭香,不愧是天下第一断案高手。”朱大欢大笑起来:“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你现在就应该告诉我为什么将一个病死之人说成是你杀的。”朱大欢道:“你难道不怕死?你之前既已招认,我现在完全可以将你以杀人罪论处。”清晨的曙光散发着温柔的光泽,朱大欢走在街市的道路上,观察着这里的风土人情。他看见了一家茶馆,便进去要了一碗茶水。他并不急着把这碗水喝下去,因为他左侧桌子旁几个人的谈话吸引了他。“谁知道呢?她也真是可怜,在这貌美如花的年龄死了。”“你就胡说吧,依我看,定是赵凡喜欢林姑娘。当赵凡得知林姑娘死后,便想与她一同奔赴黄泉。”“不对不对,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死了,你会再划破她的身体吗?”朱大欢听得如痴如醉,他端到嘴边的茶水竟忘了喝下去。过了很久,朱大欢突然自言自语地笑道:“我明白了。”然后一口气喝下那碗茶。回到县衙后,朱大欢整天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什么事也不干。张九钱十分不解,问道:“大人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去做?”朱大欢想了想,道:“去给赵凡梳洗一下,给他换件干净的衣服,干净的床铺,以后每天都照做一次。”张九钱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又不敢拒绝,便派人去给赵凡梳洗。张九钱匆匆跑来,道:“大人,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帮别人给赵凡带了一句话。”“十天!”朱大欢显得很激动:“果然不出我所料,赵凡的确在等人。”朱大欢道:“不必,他只是一个传话的,我要见的是让他带话的那个人。”牢房中灯火如同幽灵一般漂浮,在这般阴森的气氛下,朱大欢却别有兴致。赵凡道:“多谢大人厚爱,帮草民梳洗,还换了干净的衣褥。”赵凡道:“我应该庆幸你知道了这么多,否则我早已死了。”这一日的天气没有昨日的清爽,天空灰蒙蒙的,出现了久违的阴霾。“启禀县太爷,王爷来了。”衙役手足无措地跑到张九钱面前。“你胡说什么,王爷怎会到这里?”张九钱真想痛斥这个衙役。“赵王爷?难道是权倾朝野的赵亨王爷?”张九钱感觉不太妙,急切说道,“朱大人呢?快去请他来。”“什么!”张九钱大惊失色,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连忙跑到衙门外迎接王爷。“你就是张九钱?”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人看了张九钱一眼,随后示意旁边的侍从亮出金牌。张九钱看了他们一眼,连连窃声道:“正是下官,王爷里面请。”赵亨的侍从道:“那位身上有迷迭香味道的便是我家小王爷。”张九钱扑哧一声跪在地上,目瞪口呆道:“下官该死,有眼无珠,不识小王爷,请王爷责罚,下官这就让人接出小王爷。”“下官在此,未能相迎王爷,还请王爷恕罪。”朱大欢从外面急匆匆赶来。张九钱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现在看到朱大欢回来了,顿时感觉异常清爽。朱大欢道:“总的来说,这并不是一起凶杀案,而是一起寻亲案。”朱大欢道:“这件事牵扯到王爷的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朱大欢道:“十六年前,王爷曾在江浙一带遇见一名才女林凤舞,王爷与她一见倾心。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但是王爷应该不知道在你走后,林凤舞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儿。”朱大欢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道:“王爷可曾认识这枚玉佩?”“当然认识,这是我送给凡儿出生时的礼物,这种能散发迷迭香味道的玉佩世上仅有两枚。”赵亨接过玉佩,仔细的看了一眼,手掌微微一颤,道:“这是我当时送给林凤舞的,上面有我当时为她留下的'凤’字。他们母女现在怎么样了?”朱大欢:“林凤舞六年前死于一场瘟疫之中,她死后,林可儿便被一对老夫妇收养。可是,两年后,老夫妇也相继病逝。林可儿孤身一人辗转来到此地,以卖豆腐为生。赵亨道:“都怪我,让他们母女受尽了委屈。我之前也想过去找他们,但总被琐事缠身,以致于后来渐渐淡忘了。可儿现在在哪里?”“父亲。”一声清脆的声音刺破了空气中弥漫的阴霾,林可儿慢慢地走到赵亨身边,赵凡跟在她的后面。朱大欢继续说道:“小王爷一年前在此地游玩,在一次偶然中,小王爷发现林可儿身上的玉佩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并且都散发着迷迭香的味道。小王爷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经过多方打听,小王爷终于确信林可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赵亨若有所思,道:“怪不得那段日子,凡儿一直问我当年的事情,还不停地让我来此地散心。那时我由于公务繁忙,无心理会他的话,还一直责怪他不误正业,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朱大欢道:“王爷不肯来,林可儿也不肯去。小王爷没有办法,他又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受苦,便住在了此地。巧的是,我这几天正好回家探亲,小王爷听说了我的动向,他深知我的断案能力,于是便想制造出一个案子来引起王爷的重视,让王爷来此地和林可儿相认。正巧,这段时间林可儿整天幻想着人死后会是什么样的。为了满足妹妹的好奇心并让父女团聚,小王爷便花钱从无人认领的死尸中,买回了一具和可儿姑娘体格相仿的女尸,策划了这场故意为之的杀人案。”赵亨道:“凡儿整日在外,我自然在暗中安排了很多人照看他。”朱大欢道:“从这里到达王府最快需要五天时间,来回一趟至少十天。所以小王爷和林姑娘约定的时间是十天,十天后,林姑娘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敢外出,只好托一个小孩前来带话。”张九钱道:“万一在这十天之中,我们误杀了小王爷怎么办?”朱大欢道:“王爷派来保护小王爷的人一部分回去报信,还有一部分仍然在暗中保护小王爷。如果我们把小王爷拉出去砍头,小王爷肯定会被救走。”赵凡道:“您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我要是直接跟你说,您老人家一定会说我胡闹,我只有借助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朱大欢之口,才能让您信服。”阴霾渐渐被微风吹散,阳光如同害羞的小姑娘微微探出了头。赵亨道:“今日寻得爱女,你等功不可没,我愿帮助此地所有居民缴纳三年赋税。”林可儿站在迷迭香的花丛边,深深地吸了一口迷迭香的味道。赵凡走过来,轻声道:“可儿,你不会怪我安排的这场戏吧?”林可儿却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喊你哥哥了吗?”林可儿的笑容很邪异:“就在刚才,我给你亲爱的父亲敬了一杯很美味的毒酒。”林可儿哈哈大笑起来,她每笑一次,赵凡就感觉好像被针刺了一次。赵凡身子不停地发抖,道:“你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父亲?”林可儿歇斯底里地说道:“父亲?要不是念在你对我好,那样的酒你一定也会喝上一杯。你一定会怪我没有告诉你我是户部侍郎李章唯一的遗孤。” 非路先生公众号|FeiLu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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