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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的时间让我有了足够的仰慕者与追随者，他们都盛赞我的刀法或为人的大义凛然，七颜便是其中之一。这一天，我接到少林寺方丈的邀请去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我赶到少林寺需要五天日程，但我并不着急，因为我到达那里只是当一名看客，武林盟主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因为我已经是天下第一。我轻吻她的脸颊后便离开了，我总要给少林神僧一些面子，不然我在江湖必然要遭受些许议论。出发的第二天，我便在丛林中遭遇了十几个黑衣人的伏击，结果当然是我赢。我把刀架在最后一个活口肩上，问道：“你们是谁？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能感觉到这是一次有组织的刺杀行动，但我一点都不慌张，我认为这世间所有想杀我的人都是徒劳的。第三天来刺杀我的人比第二天的多了一倍，他们一同袭来，结果还是死。来刺杀我的人比第二天多了十倍，一百多个黑衣人在我面前晃动着刀剑，偌大的丛林万籁俱寂。无数的惨叫声在我的耳边响起，但我不能停，因为我停下来就要死。所以我没有停，所以他们都死了。我看着眼前被鲜血染红的人，他们没有一具完整的躯体。我从未一次杀过这么多人，也从未有如此多的人来杀我。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担心，我不知道第五天会有多少人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到达少林寺。我好像多虑了，第五天，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安全抵达少林寺。我没有向少林方丈说路上发生的事，因为我觉得那只是我个人的私事，江湖中人免不了打打杀杀。又过了两天，少室山上聚齐了六大派以及丐帮，七大掌门齐聚于此，场面何其壮观。然而在我出现时，我享受了比七大掌门更强烈的欢呼声。我的心里颇为自豪，这个江湖上一定没有人能像我这般享受如此多的荣誉，即便是武林盟主。就在我洋洋自得地时候，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句：“路无方，什么时候请我们到你的茶馆里坐一坐啊？”我的脸色一沉，这两年来，没有人敢跟我这样的话，我仿佛也忘了我曾经是一个茶馆的伙计。我还没有开口，昆仑派掌门便抢先说道：“胡闹，路少侠乃天下第一刀，你怎敢如此撒野！”我正想说不妨事，谁知他接着说道：“说起天下第一刀，不知路少侠将其刀法放在哪里？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话音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的眼睛正扫视着少室山上每一个人的表情，他们都是那样的虎视眈眈，我深感不妙。我应道：“今天的武林大会想必不是竞选武林盟主吧。”“阿弥陀佛，施主乃少年豪杰，为免遭杀神之祸，还是将刀法留下吧。”这话竟出自少林方丈之口。“既然你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今日七大帮派一同为那惨死在你刀下的二百多名弟子报仇。”崆峒派掌门喝道。“二百多名？莫非那黑衣人出自你们这些所谓的命门正派。”“你轻狂、孤傲，目无尊长，自以为是，留你在江湖，只会给江湖添乱，杀你，则是替天行道。”华山掌门句句紧逼。凤山，我唯一的兄弟，武当派大弟子。五年前，我从几十个强盗的手中把他救出，从此结下友谊。凤山没有理会，他跟我说道：“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如果今天我救了你，那就算我还清了，如果不幸我们都死了，那我就来世再报。”我的心在那一刻滴血，五年前的那天，我只是为了试验我的刀法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没想到今天却让他来拼死相救。我错了，一直再错。我的确只是在想着我自己，没有在乎过别人，包括我的妻子秋离。在这个江湖中也许从来没有人真心赞赏过我，他们的违心只是因为害怕，害怕我的刀法。我的手握住刀，紧紧握住刀。如果今天能够走出去，我一定从新开始。“凤山，多谢。”我很少谢别人，也许我从来没有谢过。我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与我在一起，就是与这个江湖为敌。她给我留了一封信：无方，当你要去少林寺的时候，我就决定离开了。我们成亲三年多了，而你从未在家中连续待过三天，生活是需要陪伴的，但我感受不到这些。你一直说着江湖江湖，而我从未看见过江湖，我想看见的只是我眼前的那个你，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管你在别人面前是多么的神秘与高高在上，你对我而言，只是我的相公。这三年来，我一个人受够了，我不想再去承受那些本不属于我却便便丢给我的日子。我是爱你的，但我始终看不见你的江湖，你也始终看不见我想要的生活。你属于天下人，却便便不属于我。我走了，离开你的江湖，去过哪怕一丁点我能过的、希望过的日子。我的心乱了，泪水流了下来，我开始想象秋离的身影，追逐着曾经的记忆。“路大哥，快走，刚才我在路上看见七大派的人了。”七颜跑了过来，满头大汗。我想跟她说，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让她羡慕的路无方了，但又感觉那是废话。我们三人一直向前走，三个月后，我们走到了大漠，期间经历了几十次的追杀。我们暂时落脚在大漠边缘的一个洞窟里，那一天，我安稳地睡了一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梦到的秋离是七颜。她躺在我的身边，衣服凌乱着。凤山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事，却没有开口，他生起火默默地烤起野兔。过了几天，七颜说：“路大哥，我们去客栈里住吧，这里太荒凉了。”我还在笑，但笑得是那样伤心：“你这些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吧。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们之所以一直被追杀，就是因为她通风报信。”客栈里有各式各样的剑客、刀客与商人，我居住在楼上正中央的房间里。“我……如果不那样做，我会死，我知道他们一定杀不了你的。”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我走到大漠，走了很久。我突然看见一个少年正在练剑。他的剑法异常玄妙，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法，假以时日，他或许能打败我。我突发奇想，假如我在我的刀法里加上这样的招式，或许就能在少室山一刀七杀，一招击败七大派掌门，然后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只是那都是我的假如。这个少年仿佛是我生命中最后的光明，因为我从他练剑时的身影中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不过刀始终比剑多了一些狂躁与暴戾，我想他的生命也必将会比我多上几分幸运。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也许他从未看见过我，他自始至终始终都在练他的剑。我走开了，就再也没有看见他。“这些天，我的脑海中都是秋离，我没能给她想要的生活，现在后悔不已，所以我不能让我唯一的兄弟跟着我一起死。”我缓缓说道。“你听我说，你有家人，你不能死。你杀了我就能回到家人身边，就能在江湖重新立足。而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凤山，我只求你一件事，倘若你以后见到秋离，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凤山给我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一直在喝酒，直到天黑。天很快就亮了，我醒来没多久，七大派的人就来了，是七颜带的路。我摇摇头，说道：“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每个人的生存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我拿着刀，走下楼，走到客栈中央的方桌前坐下，然后又要了一壶酒。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好冷，我也感觉到凤山的心里在哭泣。我倒在血泊里，我眼睛里微弱的视线将我生命中最后的光留在了我的脑海，那一刻，仿佛过了很久。我想到了栩木伊，想到了秋离，想到了七颜，想到了凤山。原来这些年都是我的自以为是，天下第一只会成为累赘。我明白了当初栩木伊为什么选择自杀，他承受了太多生命之痛。我多想再跟秋离重新开始，可是一次分别便成隔世。我十分可怜七颜，她从未为自己活过。我突然又笑了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我本想把刀法交给风山，但又怕他成为下一个我，这世间太多的利益纷争都不是我们自身所能控制。我的手伸入怀中衣服夹层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揉碎了那几页刀法。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我究竟是看见了江湖还是没有看见，也许看见了江湖，只是始终没有看清楚。我也不知道是有路的时候没有了方向，还是我从未看见过路。 非路先生公众号｜FeiLu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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