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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总是热闹的，我不喜欢。人群那么喧闹，只有我一人闲散地逛着。 报志愿的时候，我固执地填了这所没有人认识我的学校。我知道，在这里我考不进重点班，当不了第一名，但我还是坚定，不听从劝告。 或许，我不想重新开始了吧？我执着地追求着这里，是由于这里有我在寻找的什么…… 楼梯上坐着一个男孩，背影寂寞。 我欣赏地看着他那一身简单却时尚的打扮，不知道他为什么坐在这里，只是看着他雪白的牛仔裤，我佩服他坐下去的勇气。我一直喜欢这种颜色的牛仔裤，真难想象他站起来后那白色被地板蹂躏过的面貌。 我暗笑，漫不经心地走过。 我记住了，这张同样漫不经心的脸。
我并不喜欢学校的生活，我讨厌一堆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 新的班级里全是陌生人，我只觉无话可说，事实上，我喜欢做一个沉默的人，虽然我知道这与我的性格不符。暂时的，我相信我给同桌的印象是冷漠。 我探出头，窗外的走廊没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在寻找谁，就在我失望地转头时，找到了，那张我刻意记住的脸。 他似乎并不孤单，周围是一些和他同样时尚的人。 开学有好几天了，虽然他们都穿着校服，却掩盖不住吸引目光的新潮。他们笑闹着，但我却分明看见他身上的孤独像光晕一样四散着。 这可能就是我寻找的原因，和我一样的自哀。他的寂寞像香气，笼罩了一大片人群。 好特别的人，即使笑着，也依然寒气逼人。 学校有一片湖，不大，但配上周围的树林却颇有诗意。湖里种满了莲花，可能是气候的原因，四季开放，也就成了本校一景。 我一直偏爱莲花，所以爱来湖边，闻着淡淡的清香便已知足。 白天湖边的人很多，但晚上的湖却是一片死寂。 学校花前月下的人很多，但传说更多，没有明媚的阳光，大家心里的湖边水怪就浮了出来。或许传说是真的，但我从来不信。
上完晚修，我第一次光临夜间的湖。 树林里是暗暗的人语，湖边却静谧的奇怪。我轻踱着碎步，银辉下的莲是妖冶的，苍白而妩媚。我低头走着，欣赏着这片宁静，突然看见，水波荡开了圈。 抬头，又是那张脸。 我一直觉得时尚和清雅是格格不入的，但在这月下，我却觉得他与那一池的莲是那么地和谐相称。 他坐在水边，伸手弄着水花，我几乎产生幻觉，看到了他鬓角微微的莲纹，柔的化开去。 他转过头来，颇有点吃惊地看着我，随即又笑了。原来月光下的人脸是柔和的，我没有看到他的不羁。 看到他的笑，我竟不由自主走上前，听他说他叫清连。 第一次仔细看他，他戴着时尚的黑色镜框，却是一张清秀的脸。我以为他会和我一样的冷漠，但他幽幽地讲着，很温和的声线。 我在早晨五点醒来，睁眼，一片莲花蔓延在眼前。 我……我在湖边？我揉着眼睛，发现自己在谁的怀里，条件反射地尖叫，推开身旁的人。清连看着我惊恐的脸，抱歉地低着头：“我以为你靠着睡会舒服一点，对不起，昨晚你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我？在这湖边？靠着一个刚认识不足一天的人睡了一夜？！真的很丢脸！ 终于在宿舍把自己完全清洗清醒了以后，我简直要郁闷死。庆幸这所自由的学校夜间竟没人查房，不然，我会死得很惨吧。
清连靠在我们班的门口，他身边依然有着那些同样时尚的朋友，也依然绕着的光环。他笑得温和，摊开手掌，是我颈上的玉坠，一朵清秀的莲。 我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脖颈，一阵惊愕。“昨夜掉了。”他淡淡地笑，把玉坠放在我手里，转身离开。 我看见室友疑惑的眼神和班花冰冷的面孔，我看到了未来悲惨的命运。 意料到的，流言四起。13班的叶晓晓夜不归宿，遗落贴身玉坠在清连手里。 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清连，或许事情不会这么复杂，只可惜，我碰到的是这张清秀漂亮的脸。 我并不惧怕流言，只是，我无奈，为何要以这种方式出名。我精心打造的孤傲碎了，即使我结冰三尺也抵挡不住那些炽热的眼神。 我变得更加冷傲。那些嘲讽的，冷漠的，嫉妒的眼神，我仰头，不屑地走过。 班花红着脸把亲手做的寿司交到清连手里，我蔑笑，既然已经做得那么明显了，又何必脸红。 清连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竟把饭盒塞在了我手里，毫不客气地拉着我转身就走。我愣了，看着班花杀人般的眼神，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已被拖离了她的视线。
终于清连在湖边停下，我气恼地看着他依旧温和的笑容，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我用力扯下颈上的玉坠，扬手扔进了湖里。 清连一惊，错愕地看着我，愣了片刻，竟纵身跃进了湖里。我呆了，颈上的血痕火辣辣疼着。 我跑到水边，根茎交错的湖里，我不见清连的身影。我狠狠咬着嘴唇，只看到水和杂乱的枝。唇边，有殷红的液体渗出，酸咸的味道。 许久，已在岸边几乎站僵了，望眼欲穿。忽然，眼前是清连兴奋地笑。 他爬上岸，手心里是我血色的莲。 他浑身是水草和淤泥的污渍，淌着水的发丝贴着脸颊。他摸着我颈上血痕，难过得低下头。我依然惊魂未定，扑上前抱住他，以确定那是真实的躯体，泪水混着我的哽咽流出。
中秋节，竟然整个宿舍的人都回家了，我对着空荡的房间，似乎回到了暑假那安静的空间，寝室是空的，学校是空的，留下空洞的宁静。 我走在湖边，学校的古钟敲着十二点的钟声。 第一次听见十二点的钟声，没有水晶鞋的浪漫，我突然有一丝恐惧。 十二点，阴气至盛，人鬼同途？我自嘲地笑了。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妖莲，妖莲。 银色的长发半挽成髻，青素的短袖，半隐半现着瘦削而苍白的锁骨，墨绿的束腿似莲茎，缠绕在小腿上。 纤长而白皙的脚，足尖轻点立于荷叶之上，微风徐来，发丝浮动。清丽的脸，粉色的瞳仁晶莹剔透。 髻角的纹路延至脸颊，显得淡淡的赤色，如一朵盛开的莲。 月色明朗，笼着一层幽幽的银辉，香气荡漾开去，宛如天人。 我突然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这样解的。 我惊愕了半晌，才发觉，自己似乎是个不速之客，我转身欲走，却闻到了逼来的香气。 清淡的味道，环绕着一切。我低头站住，不知为何，我竟然没有半点恐惧，只是，突然间感到混乱，十二点、莲、月光、香气…… 我依然低头站着，被那淡淡的莲香笼罩。 忽然，我触到一只冰冷的手，没有温度，可是我却感到温暖。我笑了，转过身子，眼前是清连温和的笑脸。 他粉色的瞳仁依然清澈，如那一汪池水，柔得让人沉沦。 那一夜，我看见一池的莲全开了。 莲，秀而不俗，妖而不媚。
我曾一度认为，莲中轻立的应是倾国倾城的女子，一袭长裙，两袖清风。却从未想过，莲妖是这般秀美的少年，最时尚的穿着，最不羁的笑容。 莲之妖，没有风华绝代的女子翩翩而至。但这已足矣，让我遇见，让我结识，这本属于远古的莲妖。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红莲东，鱼戏红莲西，鱼戏红莲南，鱼戏红莲北。 学校还是吵嚷的，我靠在走廊，把玩着颈上的玉莲。远处，清连狡黠地笑了。 我希望，不要有第三个人知道。 ——END—— 后记：本文撰写于2008年，修改于2011年。只为纪念我的昵称——妖莲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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