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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嘉松︱树的故事

 青白眼e1vedie6 2022-06-26 发布于江苏

树 的 故 事

去年秋天,我和妻子有机会到惠山古街一游,邂逅了两棵庄严伟岸的银杏树。

穿过小巷走近古银杏,满地是辉煌的金箔。捡起一枚叶子,玲玲珑珑的,透出明净的谦和。叶是扇形的,清晰的叶脉从叶柄处放射开来,提纲挈领,坦坦荡荡。明黄色的叶,即使在阳光下也没有耀目高光,而没有阳光时,它们也是明朗的,似乎它们本就是含蓄着阳光的。

那棵银杏的胸围两个人都不能合抱,巍峨的树干让仰头的我都有些目眩。从挂在栏杆上的铭牌上得知,古银杏已经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在老树的眼里,我们只是匆匆的过客。老树就是一位长者,对长者是应当敬重的。

我不由得想起了高阡桥的树,梧桐香樟、桂花腊梅、玉兰海棠、石榴香橼、桃李杨柳、榉槐栗朴……这些都是村民们常载的树,或种在里院外院,或栽于宅前屋后。

每到阳春三月,树的枝头开始冒芽。到了春意浓浓时,众多的麻雀、鹧鸪鸟、喜鹊都在浓密的树叶间唧啾、筑窝。勇敢的小伙伴会滋溜溜爬上高高的树,掏鸟窝,抓小鸟。到了炎炎夏日,大树葳蕤,那阴翳撑起了一把阴凉的大伞。微风悠然而来,树叶簌簌,吹响了动人的乐章。

在我家的院子里,曾经种过一棵梨树。树不高,当春天踏着轻快的脚步来到时,枝叶之间就缀满了白色的花儿,奶奶会站在树下,指着那些花对我说:“等着吧,到了秋天,我们就可以吃梨子了。”于是,我就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每次走过梨树,就探头探脑地寻找着枝丫之间的梨子。

青青的梨子挂满了枝头,我有点急不可耐了。但奶奶告诉我,梨子还会有青涩味,需再等等才能采摘。我只能按捺住急迫的心。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刚走进院子,发现梨树底下一片狼藉,枝叶散落一地。奶奶一脸气恼地站在树下,我的心一阵巨震,我知道出事了。原来是我姑姑家的小子邀集了几个顽童趁我不在家时,用竹竿、棍子、生煤炉的钩子将未成熟的梨子一扫而光。我还没尝到的甜美的梨子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遭此劫难,梨树就一年不如一年。后来就被父亲移走了,也不知移到哪儿去了。

在我家的后门外,还有两棵老枣树。老树的树冠,有古朴之气,端然动人。树是老了,却蓬勃,元气沛然,繁茂中含有静气,淡定,不动声色。

每当知了声起,在繁茂的枝丫上就能看到青红相间的闪亮的枣子。放学之后,我和几个表兄弟就会用小砖头、小石块和瓦片掷向枣树,那些枣儿就会簌簌地坠落。我们像捡宝一样捡起来,在胸上擦拭几下,就往嘴里塞,甜美的味儿就是枣树给童年的馈赠。

盼着刮台风。狂风暴雨之后,我们就聚集在枣树周围捡拾枣子。石缝里,瓦砾间,散落着被刮下来的枣儿。那时,枣树上还可能会有斑蝥跌落,一旦掉在身上,皮肤马上就会泛红,有刺痛感,但我们从不害怕。有枣儿吃,还怕什么斑蝥?

很可惜的是,那两棵枣树后来被砍掉了,据说是割资产阶级的尾巴。在队长的逼迫下,父亲和叔叔含着泪砍掉了那两棵宝树。

记忆中靠近大姑姑家的附近,有好几排楝树。每到春天时,上面就会缀满楝树的果子,青青的果子上还系着长长的柄。

在那时,楝树果曾经是我们游戏时的弹药。用刀削一块小竹片,中间挖一个能穿筷子的洞,然后从家里的碗橱里偷出一根筷子,用刀削尖了。将筷子穿过小洞,然后在筷子顶端和竹片两边绕上几条厚厚的皮筋,战斗的武器就制作好了。

战斗开始了,将楝树果插在锋利的筷子尖上,拉动筷子,利用皮筋的力道就能将楝树果发射出去。小伙伴们分成敌我两方,在树林间,在大姑姑的堂屋和卧室之间,开始激烈的战斗。被射中的,疼得哇哇叫;射中的,欢呼雀跃。这样的游戏往往能持续一个下午。

到了秋天,远远望去,楝树是一片干净而温暖的明黄之色。村里的女孩们就会扛着长竹竿在楝树底下敲打,黄黄的楝树果散落一地,然后收集起来晾晒在砖地上。等干了,就可以去镇上卖给药店。但男孩子是不屑于赚这种小钱的,我们更在乎的是春天时用楝树果进行的战斗。

再后来,村里拆迁了。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树都没人稀罕了。砍掉的砍掉,卖掉的卖掉。

村里的那些树,默默地陪伴着村子,在悠长的岁月里见证了村子的变迁,给村里的人带来了很多的欢乐,但似乎村人对树并不太在意。就如同树对人并不介意一般,他们只管自己生存、生活、生长。只不过,当那些老树都倒下,消失不见时,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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