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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巴山野话系列之 画 地 为 桌 文/老 七 清早八晨的，天色还打起麻眼子，七知青点起两根万儿红（向日葵）杆杆做的火把，跟到生产队长黄驼背一前一后的下山，到公社去开干部大会。 公社的干部大会一年一开，都是在冬月间不忙的时候才搞得成。开会的时候闹热得很，因为中和区委在我们中和公社的地盘上，所以我们公社开干部大会的事情区上也高度重视，连中和区的供销社也把平常间少于见得到的物资和少于卖的东西都要拿出来摆起，那一天比赶场天都好耍。 老七虽然不是么子生产队干部，但是公社通过有线喇叭专门喊七知青下山，说是要老七去为干部大会服务。队长黄驼背夹窝下面夹个小板凳儿走在前头，叭起叶子烟一再地扎咐：“七女娃子，这是一种特殊的待遇哟，是只有优秀知识青年才会享受的政治待遇哦，是一个光荣的政治任务哟，你要好身做哈，搞巴谱些，莫给我们红星六队丢脸哈！” 我们生产队的队长虽然是个驼背，但是他的身份嘿门特殊，在全公社所有的生产队长中他是最说得起狠话的。当年老七是走资派的狗崽子，一直遭人歧视，这一盘儿居然能够碰到这种待遇，晓得肯定是黄驼背帮忙说了好话，老七简直是受宠若惊，一边小心翼翼地照看高一脚低一脚的山路，一边感激不尽地答应黄队长：“要得！要得！你老人家个说了作数，我肯定好好身身地做活路，决不辜负贫下中农对我的殷切希望！一哈儿等会开完哒我陪你老人家去供销社转一哈嘛，我身上带了五块钱，你老人家看够不够哈？”七知青的这一番决心表得黄驼背高兴得很，他不住地夸奖老七：“嘿嘿！七女娃子懂事哦，说话就是逗人听哈。”七知青心里面却暗暗的抖起多高，一阵阵的打颤鼓：天啊！五块钱！那是老子们两个半月的工钱哦！
到了公社，天色大亮哒，各个大队和生产队的队长把连聚集在公社大会堂开会，黑压压的一大屋人，几乎个个都叭起叶子烟，个杂的！大屋里面烟雾腾腾，面对面都认不清哪个是哪个，过年熏腊肉都没得恁个冒杀，只听得到大喇叭里面是公社书记潘大炮炸啦啦的声音。 黄驼背把老七交给公社文书以后就消失在烟雾里面哒，公社文书安排老七到伙食团去帮忙洗红卜（红薯），还说等一哈会开完哒再安排我的任务，老七捞腰杆扎袖子的在伙房嘿唑嘿唑地帮忙做起活路来，这种挣表现的机会还是要认真对待的。 两个时辰以后，公社文书把老七从伙房喊出来，交给老七一桶石灰和一把长把子木勺喊老七去画桌子，老七有点儿木，一时半时的搞不醒豁“画桌子”的意思。这时候潘书记已经讲完话哒，大屋里面的人都个出来放腹水。老七提起石灰桶跟到文书穿过人群走到开会的大屋以后才开始明白画桌子的意思。 原来公社一年才开一次干部大会，所以要请把连搞整一台油大（打牙祭），公社请干部们吃饭又没得恁个多的桌椅板凳，所以都把饭菜摆在地上吃，预先要画地为桌，在地上用白石灰打好二到三米见方的格子，一个格子就算是一张桌子，十盘八碗和一坛红卜酒就摆在格子中间，里面再围十个人，这哈老七方才搞醒豁黄驼背们夹窝下面的小板凳不光是用来听报告的。 文书说公社的知青当中数老七最会画画，肯定画石灰线比别个要画得伸展些，把七知青从山上喊下来就是专门来画桌子的。老七觉得受到了重视，怀到一种感激的心情向文书问清楚桌子的数量之后，在大屋里面横起顺起的走了一遍，用脚步大致测量了一下长宽度，把木桶里面的石灰用木勺舀出来，先把分格子画线的几个点用石灰定好，然后再把身上的围腰取下来缠在脑壳上，主要是把鼻子和嘴巴遮到，那个龟儿的石灰还是嘿呛人噻。 准备工作搞好了以后，七知青开始在大屋的地上用木勺舀起石灰一边走一边倒，画起桌子来，因为是为贫下中农服务，所以工作态度嘿认真，把石灰线打得个溜直溜直。只用了一杆叶子烟的工夫，就在大屋里面方方正正的画好了十几张桌子，准确的说是打好了十几个格子，杀角哒再用石灰把号数写在格子里面。伙房的人陆续地端饭端菜端酒，依次摆在老七画好的“桌子”上，老七又跑过去帮忙，一时间忙得脚板儿心不沾地。 开干部会的人涌进大屋，高高兴兴地各自对号入座，在格子里面围成一圈后就开始下叉搞整起来。那些年生嘿穷，油水稀奇得很，看年看月的才搞整一顿还必须是公社的各级干部，所以把连都是笑嘻嘻的，喝了红卜酒（红薯酒）的脸上放出自豪和满足的红光。看到贫下中农们脸上洋溢的幸福，老七甚至有过一些陶醉。 多年以后，执教高等学府，在设计基础课上给学生们讲解网格技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在大巴山的那一次公社干部会，想起七知青在公社大屋里头画地为桌用石灰打格子的事情…… 作者简介：老七，本名戚序,1954年生，画画的笔名广予，码字的笔名老七。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版画系，重庆大学教授，艺术学、美术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和国家级美术展览。多幅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收藏。曾获文化部“群星奖”金奖；二次获 “重庆市文学艺术奖”；二次获重庆市政府教学成果奖、国家社科基金二等奖；2012——2016年主持国家重大文化示范工程项目“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中华营造法式”，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2017年获重庆市第十四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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