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居手记｜要什么意义，不过是虔诚的经历者

ghqhyx 2022-06-27 发布于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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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苦难”好像已经是“老熟人”了，在不算长的人生中几次大战回合，遍体鳞伤却也身经百战，无功无过吧，它的确给我带来了些许精神财富，但与所受之苦相比，却也微不足道了。

你若问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想就是我不害怕它。疼还是会疼的，但是几次历经好像我永远能够找到与它共处的方式——不害怕是源于“心理经验”，你知道，你总能找到途径与世界和平共处。

此刻的我仍然身处于困顿之中，被一大堆无力解决的问题和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所缠绕。你看，出生之后的人生，就没有“重新再来”这回事了，从医学的角度，手术意味着暂时告别过去残破的组织开始与新的组织结构的融合，磨合好了它叫做“暂时的稳定”或“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的痊愈”，磨合不好它叫做“结束”，但它都不曾“重新再来”，它与你的其他历史器官新的结合，会带来一系列问题，我的生活因为手术暂停了四个月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都依然存在。

和每个人一样，无论何时，你都是带着你的过去一起前行，你谅解了你的过去，它会和你往后的人生叠加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结果的生命状态，它都不叫“重新开始”。所以我不并不认同“重生”这样的说法。世界如此之大，“无力”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以臣服的心态去经历它，会长出新的力量来，那个新的力量看上去与“重新再来”有相似之处，但都不是我们以为的一切归零的重新再来。

最好的情况便是：你带着你的历史在未来的生活里长出新的种子，它去滋养你，让你不再被历史所伤及。已然是一种“开始”，但不是重新开始的“开始”。

我说我永远都可以找到与之共处的方式，所谓“找到”指的是：你的历史造就了你这个人，你这个人有思想，有头脑，有面对痛苦的能力，有尊重失去的雅量，有看到新的世界的力量——这样的生命状态有机会“找到”新的萌芽，让你谅解自己的伤痕。——这叫做“找到”，而非它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只是命不好没有找到。

“你的体力不适合出行。”医生说。

“我在家躺着也没有更好。”我说。

“可是出了问题可以及时来急诊。”医生说。

“你相信药，我相信力量。”

我自己悄悄说，悄悄决定，悄悄出走。

我坐着绿皮火车，随便买了有下铺的列车，我到达第一天的住宿地的时候，店员说，“这趟火车要颠很久的。”

而于我“颠”就是生活。

坐飞机你永远不知道你在哪里飞，它们都长一样，即为蓝天；

坐动车也不曾知道路过的生活是什么，只见得到速度。

我们所说的“生活”是什么？在此刻，不就是那份“颠”。

朋友说，“你不怕中间出问题吗？”

出问题的都发生在还没发生天天幻想发生了该怎么办的那些人里。

我又回到了大山里。

我不喜欢便利，确切地说我是害怕便利，我害怕本来身而为人应当有的权利的体验被科技所取代，我所丧失的体验，才是人生最大的失去。而在城市，感觉“活着”没我什么事，科技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我干什么？

回到大山里我才会感觉安全，它还是以往的样子——那合情合理的样子，要靠自己走路，要骑车去6公里以外的地方赶集买菜，没有“惊艳”的好吃，而“惊艳”恰恰是不合理的，食物的本身没有“惊艳”和“刺激”的属性，它最早时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器官的持续有效运行。

我并不是热爱不方便，我只是热爱原本的生活，之所以“方便”是因为有人替你，不方便才会接近本质，我不介意付出不方便去经历本质。

我在这里常常会思念我的女儿流泪到睡着，这是她的日记本里摘录过的一个历史时期的地方，她曾幻想能够驻足，而今我来到这里，它成为我的第二站旅居地，我要实现一个心脏破碎的女孩趴在书桌上遥望远方的梦想，而她却已远去，释怀，也终究是一件不容易完成的事。

我与她的班主任视频，她说，“如果她是一个健康的小孩，那她的人生一定非常的精彩。”

我想应该不会吧。如果她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她大概和现在所有的孩子一样在被要求要考上好大学，找到稳定的工作，过大人们觉得“稳赚不赔”的生活。她活得很自我，大人们也尊重和支持她的自我，大抵都念在“她没有未来，能享受一刻是一刻”的份上的尊重和支持，天底下哪有无条件，有条件的尊重也就知足。

于是我就去过第三种人生。

在器官剥夺你的自由之前，在和这个世界保持和而不同的基础上，全然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过自己所满意的人生。你不同意，那是你要去解决的问题，你不要告诉我，我不会为你的担忧买单。

所以你问我的生活是怎样的？

有病治病，不能治的时候就接受，至少到目前为止，疾病只长在我的身体里，没有长在我的心里。

其余的，去生活。生活之余创造一个有趣的工作模式，分享我遇见的世界给懂得的人，赚点只有我才能赚得了的钱。

手术之后，想与这个世界保持合理的距离，无论是教学、创作、工作关系，亦活着随便侃大山，都只想与说几句就懂了的人交集，需要反反复复解释，要与你争辩出个所以然的人：你是对的，但是谢绝打扰。

平凡的日子，

重要的小事，

坦荡的心灵世界。

男朋友问我这一次是为了什么而远行？

我说，为了生活难题。

“生活难题”并不是你在家，天天盯着难题就会解决，你没有好好生活的能力，难题永远都是那么难，不会因为你天天诅咒它，你天天歌颂自己的悲惨难题就不难了。我选择先把难题放家自己待着，我一个人出行。

“生活难题正在发生”的意思不是要你天天守着它，它发生了，那就发生着吧，你要生活还是可以去生活，这二者可以同时进行，不需要二选一。

是你的担忧，把自己困住了。

我说我是自由的人，指的是从未有任何事可以束缚我，哪怕是疾病，哪怕是苦难，哪怕是无尽的生活难题，我永远都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是选择的能力，让我自由。

我放下难题，先去生活。

我找到的生活是我新的旅居地，待房子装饰好，开始新一轮的奇妙生活，与我在大理的生活，与去年的江南旅居又截然不同，那是一个我至今还没有遇见过的一种人生。

这大概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吧，我怎么会天真的认为你这个人不改变，你的生活不改变，你没有新的力量来源，没有开拓的思维，问题在咨询室里就被解决了。我不太乐观，不太相信躺着能改变一切，我相信世界的力量，相信我见到的世界越广阔，我越能理解那些生而为人无能为力的事情，苦难若以一生为单位意义就不同了，痛苦若放于这个世界之中也会变质。

让它变质，就是我和苦难共处的“方法”，人类渺小的危难放于这个你不可能获知全貌的世界中，它就不是你原本理解的样子了，它变小了，也变得更容易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