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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永苹的诗

 置身于宁静 2022-06-28 发布于浙江

缺席的椅子

 

我的体内正渴望着圣歌的泉水灌注我苍白的口渴,

那些痛苦摇晃的椅子还在铺展海面黑色的细软波浪,

也不在我的眼睛里建造一座高天上云的电影院。

没有踏上那条铺满黑石块的小径没有煤渣钻进靴子,

从斜插的商业街潜入到楼群中间那间低矮的十字小屋,

朝拜的水流有的汇聚到前堂有的退到小水窝中央。

电视上主任牧师脸两侧的高音喇叭播放着祷词

等待招工的底层工人身上沾满灰尘围住一辆高级轿车。

为悲悯布施给我们的饭菜碗碟筷子令你强忍着吃下泪饭。

已经幽闭太久的灵需要展开羽翅高飞起来,

已经太久没走进那个渴望怀抱我们成年人的唯一地方,

感受光从头顶推压下来,感觉心田如肥皂盒打开被滋润。

 

我的体内正渴望着圣歌的泉水灌注我银色的口渴。

那些痛苦摇晃的椅子还有海面白色的细软波浪,

正在我的眼睛里建造一座高天上云的微型影院。

巨型云朵在被隔绝在低矮的房屋上边躺着,

记忆中的小屋在人声鼎沸的主祷文的嘈杂中静默,

苍白的树木摇动干细的树枝向内部打探虚实。

曾经反反复复在诗中勾勒许多类神的句型,

而高天之上云朵的巨型军舰已然列队出发。

在人世巨大的黑窟窿旁边兜风或者在下风口

选一处能够暂时容身的地方又或者趋向于

在分别后漫长的日子里建造像它之物,

在殿堂里最斑驳的地方搜寻黑暗的更多形式,

查看众人脚尖颠起的灰尘被光多么无来由地接管。

 

我的体内正渴望着圣歌的泉水灌注我荒唐的口渴。

那些痛苦摇晃的椅子还有海面蓝色的细软波浪,

倾斜着在我的眼睛里建造一座高天上云的微型影院。

小教堂如一朵默然开放的绢花怒放着香气,

打开劝导的小伞给热病的人遮阳。

午后的寂寞中,它喃喃的教导从无声收音机中缓缓放出,

但电视广播播放着美国大选和减肥广告。

灰尘跳蚤般跳耀并填满一切饥渴的缝隙,

思像一根钉子缠住被拉紧而即将崩断的橡皮绳。

难道所有的灰尘都有能力受到光同样的款待?

而众生祝祷中谁又在悄悄隐藏自己,在云朵、

树叶与脚踝之间震颤,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羞怯?

 

我的体内正渴望着圣歌像泉水灌注我不羁的口渴。

那些痛苦摇晃的椅子还有海面红色的细软波浪,

打着卷在我的眼睛里建造一座天上的云影院。

于是在记忆的雪堆里点燃了几处焰火,

在无名的沟槽里烧着,而这时尖顶的最小一座

最破烂的地方,被阳光忽略,架起木板排泄粪便,

简陋中却聚拢了最大限度、最深的食粮和光辉,

并以它低低哀泣的语速讲述着一个完美的故事。

一块白手帕随风飘着,有时为了擦拭人的眼泪

手帕脏污,有时它盖在人的头顶遮住刺眼的阳光。

而我们体内那永不溢满的河流需要无数细小的水,

午间最疼的太阳透过云层照在溪流的反光镜上。

 

我的体内正渴望着圣歌像泉水灌注我等待的口渴。

那些痛苦摇晃的椅子还有海面红色的细软波浪,

打着卷在我的眼睛里建造一座云的小影院。

尘埃沿着人的脚踝、裤管、膝盖、口袋向上移动,

缓慢无察觉地飘到人的口里,被吞吃。

它们还打着卷飞扬起来聚拢到光的弦上,

并不停痛苦地颤动如同它们不停地狂欢和舞蹈。

分不清是欢乐还是悲哀的嘴角因为幸福也曾落下眼泪。

不停转着,不论它是从监狱还是从阴沟里吹拂而来?

假如收拢起树叶神性的一面它背光的一面就要丢失?

于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能饶恕那些无法穿透的句子,

尘埃为光赋形,也就是说没有尘埃光就无法显现出来。

人岂能有权柄穿越恶疾与瘟疫人就有权柄从死床上坐起身?

人岂就能有权柄重新振作走到春光的火焰里去了。

若果真如此,那人就是真的了。那火焰也是真的了。 

 

20200330

 

 

完美假期

——给家妹

 

1.
隔着遥远的陆地,大海跳起并也拥我入怀。

大陆风将你带走,飘飞到岛屿的上面。

早上,你的脚踝,已经代替我被陌生而轻薄的浪花打湿。

在我背后,城市低吼以鲸鱼连续吐纳着

星星们痛苦的言辞。

诗句已钻进天堂的繁密树林

寻找下一只遗失的泪眼。

 

2.

祝福与祈愿。你该拥有的假期已然成行。

暂时搁置脑中的辐射物,在海上漂游,

似乎已经抛弃家眷,丈夫与孩童,

就像一个普通白领那样去旅行,跳起在海边,

拍照并且留念。学习那些常规动作,跳起像是飞起。

等在旅行归来,头发里携带一粒海边的沙给亲人。

今后很久坐在枯燥的办公位看着海给我们的留念,

期待着下一次旅行的发端。

 

3.

似乎已重回闪光的少女时代。家妹!

愿你永远不爱做作业摆弄文具盒,愿你永远缝制布娃娃的毛巾新衣。

愿你永远是我的小尾巴和跟屁虫。我知道你可能会想家或者想我,

祝福与祈愿。家妹,我的愿望是让一首诗叫停一个拿起屠刀的人。

或者让这个时代转向它本该有的善的一面。背对着我们,大海

发着令人狂躁的低频噪音。凤尾鱼铺排成孔雀的尾巴。

一群手拿棍棒的人已经脱缰并且开始发狂…… 

我不断地从最普通的事物里看到世界的悲鸣,包括我自己。

 

早上,我路过高大的垂柳,已经显现出忽隐忽现的明黄,

你知道,夏天正在悄悄接近。在此时此地尚且寒冷,

飘飞的雪花似乎真的能够允许我们拥有一次应得的完美假期?

 

20210329

 

 

得知其名

 

那一年母亲在乡里的医院做子宫切术手术,

我和几个孩子在医院的后院玩。

我们玩得很陶醉,我们一直玩,一直玩,

像是要永远玩下去,玩进黑夜的铁骨头里去。

我偶尔会想起母亲在里面做手术的事,

感觉到有些疼,我在想子宫这个充满性意味的名字。

很久之后,母亲被推了出来,盖着厚厚的棉被。

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像戴着面具,头上也盖着东西。

我感觉,她可能就要死了,所有的事物都聚集在

她那里,黑夜的光芒和小伙伴也吓得溃逃了。

我不敢靠近她,总觉得这个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

回来的,那个世界充满烧毁的茎秆和漂浮的幽灵。

母亲体内有间房屋被铲走,瓦砾和断壁残垣被一一清理。

 

多年以后,我被一种白色的蚕丝状的意识笼罩,

我得知那里有一块薄薄的绢丝手帕如同一道道门,

我的房间也被打开,修理,墙壁被反复刮擦——

金翅雀的嗉囊里曾经装满金秋的谷物。

我也看到别的女人带着她们的房子洗浴,逛街,

旅行……有些房子一直空着,有的已有居民,

有些房间有甜味,有些已经瑟缩、生瘤……

它们被镶嵌在下腹部与阴道交接的位置,

像一个悬置的国度与战后城镇,那里的灯火

曾明明灭灭,不停闪烁,遭焚烧,闹鬼。

许多时候,它们密不透风,孤立于混沌中。

许多时候它们鼎沸如同滚开的汤池,她们的日轮转着

有些许意志和许多倾诉从流水潺潺中接连涌出。

 

2021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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