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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商志芳，是清光绪进士商衍瀛先生的大孙女。解放初，参加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妇幼卫生工作大队，长年下乡山区，历尽艰辛，为新中国推广新法接生做出了贡献。但是，正如朱宗涵先生（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2003年北京市政府非典防空专家组长）所言：“中央和地方妇幼卫生工作队存在了短暂的7-8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当时的文字记录和数据，了解他们的具体工作和成绩……”。 母亲生前留有一些书信、相片、日记等材料，根据这些，我写了一篇题为《母亲的日记》，发表在《山西老年》2021年第7期，现放到“商氏资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这段充满社会主义温暖的历史。
母 亲 的 日 记 文/杨宪邦（网名自然行） 我的母亲商志芳，1921年3月1日出生于北平，1948年，在北宁高级助产职业学校学习，1950年参加“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妇幼卫生工作大队”，随“第一中队”去山西省榆次、察哈尔省张家口等地下乡。1951年10月，调察哈尔省卫生局妇幼保健队，去怀来县下乡。1952年，察哈尔省建制撤销，到“山西省妇幼保健队第二工作组”。1953年1月至1955年春，去灵丘县下乡。母亲在这个时期留有三本日记和照片，记录了她响应各级人民政府号召，为“推广新法接生，团结、改造旧产婆，培训新法接生员”所做的一系列工作，同时也详实记录了她在艰苦条件下救助了一百多名产妇、培训了四十多名接生员的过程…… 1953年1月17日 星期六 睛风 早饭后，拿介绍信去县妇联了解本县情况，如何来开展妇幼卫生工作。李同志介绍说，本县1945年就得到解放，是老解放区，分川下、山上两个地区。县里老百姓生活很苦，但是思想觉悟、劳动热情都很高，努力学文化。这里妇幼卫生工作没有基础，从上到下重视也不够，宣传教育还跟不上。1950年改造过几个接生婆，但是没有起到作用。1951年和1952年又改造一些接生婆同时培训出一批接生员，在城关区里对消毒上稍有些认识，开始注重规范操作，比较往年抽“四六疯”的人少了。县里也做了些宣传教育，但不普遍，旧习惯还是很严重。西关改造的接生婆比较多，妇女、婴儿死亡率就少。 1953年1月31日 星期六 晴 早上准备好提纲，去妇联参加扩大干部会议。会议主要内容：布置灵丘县在1953年基本建设中妇幼卫生工作的任务；开展学习、宣传、贯彻《婚姻法》的运动；破除迷信，保护妇女健康；为了大规模的经济建设，让妇女能参加到各种生产劳动中，彻底解放妇女。另外，有很多干部对妇幼卫生的常识不知道，对这项工作也不重视，对各乡建立保健站的意义不明确。 1953年4月7日 星期二 睛风 在东河南村老乡家正补这三天的日记，忽听老乡讲，有一产妇天明生下胎儿，胎盘一直出不来，接生婆看了，也不知如何下手，产妇晕迷了……我马上跟着老乡去产妇家，刚进门就把人吓一大跳，只见房梁上吊下一条粗粗的麻绳，牢牢捆住产妇的头发拉直，使产妇不能完全躺下，直愣愣的，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真是吓死人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接生法。更糟糕的是身子下面全是土，胎儿从头到脚沾满土面子，简直成了泥娃娃。产妇越来越虚弱。家里很贫苦，被子、衣服共同使用，连块布头都不好找，什么都脏兮兮的。接生包里的东西不够用，真是急死人，只好让家人找来一点白酒，用我的毛巾蘸上白酒来消毒。首先把胎儿清理干净、做好消毒，再慢慢取出胎盘……让大人小孩安稳躺下。男人感激地说：“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有你在我们什么也不怕了。”我说：“我们是毛主席、共产党的政府派来的。我们来就是为群众服务的。”同时我对他们家的卫生状况提出批评，并告诉他们新法接生的好处。 1953年5月24日 星期日 晴 卫生院昨天来电话让马上回去，我把东河南村工作交代后天已黑了，村里的同事们把家里的红枣和花生拿来给我送行，大家畅谈了好长一阵才离去。 天刚亮，我坐上村里给我派的大车，没想到好多的乡亲都出来为我送行，难舍难分的表情和话语使我十分感动，房东大娘一直跟在大车后送到村外，不停地招手。有一对军属小两口搭车去城里照相。男的叫邓平，爱说话，一路给我讲灵丘的风俗和口头语，他说：这里人们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帮助他们的人特别尊敬…… 1953年7月17日 星期五 睛 14日，我被抽到物资交流大会宣传股，负责展览解说。来观看的人不多。个别妇女们对挂图看得非常认真，问孩子是怎么来的，什么叫无痛分娩法等等。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观看，第二天我们把部分挂图挂在外面，又把文化馆的同志请来，把妇幼宣传知识编成鼓词说给大家听：“各位老乡听分明，妇幼卫生要上心，为了扶植第二代，保护国家新生命。妇幼卫生第一件，产前检查保太平。妇女如果有了孕，卫生院去请医生，把你身体来检查，同时还把名字登……”果然招来好多人，尤其是妇女同志，一看觉着新奇，她们说：“这里的挂图都是关系到我们女人的事情，过去没听人说过，也不敢明说，比如妇女卫生的事情，娃娃们抽'四六疯’的原因，还有可多的问题，看了挂图，听你们一讲就清楚了。”她们回去后又转告其他人，看的人越来越多。有些年轻妇女怕羞，想看，又不敢走近，我把她们招呼过来对她们说，八区有个经过培训的接生员，但是请她的人很少，人们还是相信接生婆，因为我们宣传得不够，人们不知道新法接生的好处。一个老大爷看了也说：“我都七十多岁了，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图图，原来婆姨、娃娃们闹病大部分是不讲卫生引起的。对着呢。” 1953年8月19日 星期三 睛转雨 今天“接生员培训班”报到，学期20天，学员16名，每人补助十万元（10元）。由我来给大家讲课。1．《婚姻法》的重要意义和新法接生的必要性；2．女性生殖器的构造；3．经期卫生注意事项；4．产前应注意的几件事及产后的护理；5．脐带绕头的处理和初生儿假死急救法；6．产前、产后流血处理法；7．胎位不正处理法。另外讲幼儿传染病及预防，天花麻疹的来源，百日咳与白喉传染的原因及预防。 1953年10月10日 星期六 晴 上午整理孕期检查病历表。自来灵丘半年多，我已经为50多名妇女进行检查、接生。 1954年8月5日 星期四 雨 自7月27号到三区东河南乡，同高国英等四人去三、八区做救灾及卫生工作。今年连续几次下雨，加上几场冰雹使庄稼损害严重，因此缺粮户很多，好多农民在叫苦，全乡需要救急。我们没有办法阻止自然灾害，我们只有想办法同灾害做斗争，把损失降到最低。雨到现在也不停，动员老乡们补种过几次也不起作用，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县政府让大家开展互助互借，各乡不同程度都做到了，帮助了很多困难户；发动妇女挖野菜也可以顶些事，据不完全统计，十天时间全乡挖野菜15200斤；号召全县人民厉行节约，开展每人节约一斗粮食的运动；还发放了救灾款和救灾物资，新中国真好呀。 2020年8月，我和几个朋友冒着酷暑专门去了灵丘县，试图找到一点儿母亲在日记中讲到的环境，然而，此时的灵丘县，高楼鳞次栉比，那个“什么也没有，里里外外穷得丁零当啷”的旧灵丘已无处寻觅。问及当年的“四六疯”、生孩子吊头等等往事，早已远离人们的记忆。 在新中国成立初党和政府亲切关怀下建立的“中央人民政府卫生部妇幼卫生工作大队”和“山西省妇幼保健队”已然成为历史，但是他们的作用是为健康的新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像朱宗涵先生所言“他们作为我国妇幼保健事业的开拓者，会一直留在我国妇幼卫生事业发展的历史记忆中”。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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