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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善为士者”还是“善为道者”?

 舞酒绿林 2022-06-30 发布于广西

老子讲“道”深奥莫测,玄之又玄。那么,懂道之人或者说得道之人是什么样子呢?老子在第十五章作了回答:“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这一句原文版本差别较大。通行本是:“古之善为士者”。竹简版本是:“长古之善为士者”,多了个“长”字。河上公、王弼本依之,为“古之善为士者”。帛书本是:“古之善为道者”,将“士”改为“道”,傅奕本遵之。到底是“善为士者”还是“善为道者”,先看古人的注解:

河上公章句:“'古之善为士者’,谓得道之君也。'微妙玄通’,玄,天也。言其志节玄妙,精与天通也。'深不可识’,道德深远,不可识知,内视若盲,反听若聋,莫知所长。”“善为士者”即“得道之君”,也就是“道者”。王弼对“士者”未作注解。看现代名人的解释:

余秋雨翻译:“古时善于为道的人,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余秋雨:《老子通释》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第49页。)他认为是“善为道者”。

陈鼓应今译:“古时善于行道之士,精妙通达,深刻而难以认识。”并引述:“世俗的人,形气秽浊,利欲熏心。庄子说:'嗜欲深者天机浅。’这班人,一眼就可以看到底。体道之士,则微妙深奥,所以说:'深不可识’。”(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 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131-132页。)他说的“善为士者”即“行道之士”,也是“道者”。

刘笑敢认为:“原始本作'善为士者’的可能性更高,因为此章讲的主要是个人的修养,用'士’更直接、恰切,作'道’则意思更为抽象、普遍。第六十八章即有'善为士者’。范应元古本亦作'善为士者’。第六十五章'古之善为道者’讲的是治邦之道,不同于此章。可能是因为道毕竟是《老子》中最重要的概念,有人就根据第六十五章将本章改为'善为道者’,成为帛书本和傅奕本的源头。此章作'善为道者’亦通,只是意思不如'善为士者’更贴切。”(刘笑敢:《老子古今》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193页。)

首先,刘先生认为“此章讲的主要是个人的修养”,就与原文意思不符。老子明确讲到“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强为之容”即勉强形容或描述得道之人的行为操守和高尚品德,哪里是“个人修养”呢?

再说,“用'士’更直接、恰切,作'道’则意思更为抽象、普遍。”刘先生好像混淆了概念。“士”和“士者”意思一样,都是指人;“道”和“道者”意思就不一样了,“道”是哲学概念,“道者”是指具体的人;两者不能互相替代,而“士”和“士者”则可以。

其三,“夫唯不可识”,老子难道不认识、不了解、不交往“士者”吗?而且“士者”不可能“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所以“古之善为士者”也谈不上“更直接、恰切”。

其四,“士者”除了“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讲不通外,“古之”、“善为”也讲不通。因为,老子说的“古之”不会是周朝,也不是夏朝、商朝,应该是尧、舜、禹时代。而尧舜禹时代尚无私有制,未进入封建社会,也没有社会等级。老子推崇尊道贵德,反对仁、义、礼。也就是说老子说的“古之”社会没有阶级之分,没有士族,也就没有“士者”,更谈不上“善为士者”了。

老子在第四十一章说:“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说明士族只能“闻道”,而且大多数士者对道是不以为然的。就算“善为士者”指的是“上士”,那也只能是闻道,不具备“强为之容”的七大特点。老子在本章最后说:“保此道者不欲盈”,明明说的是“道者”,并且也正好前后呼应。

刘笑敢先生上面那段话还有一个逻辑错误:他认为“善为士者”因“第六十八章有'善为士者’”可以作为依据,而“善为道者”却不能以第六十五章的“古之善为道者”作为依据。因为“第六十五章'古之善为道者’讲的是治邦之道,不同于此章。”那么,第六十八章讲的“善为士者,不武”说的是打仗,也与第十五章内容完全不相干,不应该前后不一。

总之,“善为道者”比“善为士者”恰当。这一句翻译就是:

古时候善于行道的人,其微妙玄通,真是深不可测。

需要说明的是,老子说的“道者”不是后来道教的“道人”、“道士”。这就要区分什么是“道家”,什么是“道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简单地说,先有“道家”后有“道教”;“道家”讲述人生哲学,“道教”迷恋神仙方术;“道家”是理论学派,“道教”是社会宗教;道者,尊道贵德,寻思退隐江湖;道士,装神弄鬼,以道术为事业。“道教”以“道家”理论为依据,并尊称老子为“太上老君”,而老子并不知道有“道教”,更不知道什么“道士”了。因为,道家的创立与道教的形成相距五百多年,就算老子活了二百岁也不知道后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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