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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天底下最富有开拓精神的，大概就是像母亲这样的人。帮我带孩子的她，总会千方百计地在小区旁边某一块不为人知的空地，开辟出一两块菜土来。因为沿江风光带的建设，新开的菜土被铲除了，但很快，她又会在另一处“开疆拓土”。种菜的时间，也只能是“见缝插针”，母亲总会趁我们下班回家接管孩子的一小段时间，匆匆忙忙地下楼去，带上藏在杂物间的一套家什，奔赴她那一片“领地”，然后又会在我们上班前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事实上，在钢筋水泥夹缝之中的菜地算不上什么沃土，到了收获时节，辛勤的汗水也没有换来应有的收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对整日奔波而忙碌的母亲来说，很像是一句谎言。辣椒、茄子、豆角，这些属于母亲的“盛夏的果实”，倒是见着一些，但个头小、长相欠佳，且产出量很少，与母亲这个能干人的身份很不相称。但是，母亲似乎毫不在意，依然在烈日和风雨中维持着她的这份小事业。我便有些不满，用略显刻薄的语气嘲讽她：辛辛苦苦，就种出这么一点菜，值几个钱呢，何必自讨苦吃？母亲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作任何回应和辩驳，依旧我行我素。烈日和风雨未曾因为怜惜母亲年过花甲而收敛半分，时光也未曾对她多一点点慷慨。如果单从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事实来看，母亲这般辛苦，显然不值得，可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去考虑过，也从未计较过，相反，我倒觉得，如果失去了那片让她为之奔波和流汗的土地，于她而言，将会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世上的事，无非就是值得与不值得两种，那么，它们之间的界限又在哪里呢？我认为母亲的不值得，原本就是以回报的结果来断定的，当然，也还包含一些怜惜的成分。但母亲所笃定的值得，其实不过就是三个字，我愿意。“我愿意”，就是最好的解释，就是最有力的回答，就是内心深处无所畏惧和愧悔的选择。想起那个冰冻连日的冬天，风雪将回家的路拉伸的格外漫长，挤压得格外艰险，但是总有一些人拖着扛着沉重的行李，穿过一路的艰难险阻，费尽力气挤上返乡屈指可数的几趟火车。下车后，因为公共汽车的停运，他们只得用双脚费力地丈量着冰封的路，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挪动，不顾冰粒扑面，雪水透进鞋子，那刺骨的冷。那时已近年关，在南方务工的弟弟就是返乡人群中的一员，当他满面通红疲惫不堪地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父母惊喜之余，却又在话语中满是责备，天气这么坏，路那么远，回家不过是过个年待几天，何必这样费尽周折赶回来。
弟弟只是一个劲地傻傻地笑，也没有辩驳和回答。现在想来，那笑声里其实藏着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也透出一份真实的满足。能见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拥抱家温暖而亲切的气息，让无处安放的孤独得到实实在在的慰藉，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这一路经风历雪和跋山涉水，何须用值得与不值得来界定？又何必要用话语来解释？内心深处，早已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还是那三个字，我愿意！ 在茫茫黑暗中婉拒所有人的挽留，依然要踏上自己选定的路，也许你从未期望过就一定要走到目的地；在窘迫的境遇中不顾任何劝阻，依然选择倔强地坚守下来，也许你早已预想到那所谓的荣光，其实永远遥不可及；在白发爬上了头顶腰身渐渐佝偻的辛酸中，依然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也许你从来就没有在意世上会给予自己多少褒扬与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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