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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生在镇上粜谷，直到深夜才回村。他还扒着冷饭的时候，我就进了他家门。他指着桌上的信纸，问：“你是为燕萍的信来的吗？” 我几乎叫起来：“信肉真在你这里啊。你怎么敢私拆军信！现在人家要告你破坏军婚，看你怎么弄！”华生说：“她冤枉我了，我一个团员，而且马上就要当兵去，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问：“信不是你拆的？”他狠狠白了我一眼，把饭碗砸在了灶台上。 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出去打猪草时，几个顽皮孩子进了饲料间，他们见燕萍那封信特别厚，就没轻没重地把信皮撕开了。华生还是出村在路边捡到的信肉，同时捡到的，还有几张照片。 华生说：“裁缝小蒋，真是一只白眼狼。”我问：“你怎么知道？”华生就说，他看了这信，知道小蒋变心了，小蒋在信里对燕萍说：部队说他根红苗正，准备重用他，要送他去军校读书；他说了自己已经订婚的事，部队就派人外调，发现燕萍家是富农成分，属于“五类分子”，就要小蒋慎重考虑自己的前途。他考虑来考虑去，觉得两人还是好离好散的为好，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勉强结婚，双方将来都不会幸福…… 华生说着，就把几张照片推到我面前。我一看，都是燕萍的照片。这女子真上照，笑容很大方。这都是些六吋彩照，角上还有镇照相馆的花体字。我想，为了讨小蒋喜欢，这女子多舍得花钱！可小蒋为了表明自己态度，竟把这些照片都打包退回来，这家伙，心真硬！ 华生问：“事情到了这一步，你看怎么办？”我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华生说：“燕萍要是看到这信，不是要气得吐血！”我说：“可这是小蒋写给她的信，她迟早都会看到。”华生说：“我想请你做件事，你看行不行。”我问：“什么事？”他说：“这信和照片，由你去交还给燕萍，跟她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另外再为我带句话：我想跟她好好谈一次。” 怕燕萍不信，我就把那几个顽皮孩子带到燕萍家，逼着他们向燕萍承认了拆信的错误。然后，才把信和照片交给她。 燕萍急忙抓起小蒋来信，没看几行字，脸色就变了；不等看完，眼泪就落了下来。那些顽皮孩子见燕萍哭了，吓得四散而逃。 我跟燕萍说，华生想跟你谈谈，你愿不愿意。她想了好久，才说：我现在心思很乱，让我再想想。 华生后来对我说，他俩是三天后才见的面。燕萍第一句话就说：“我们今天不谈那个人！”华生说：“我也没空谈他，我马上就要当兵去了。”燕萍说：“我知道，你是昨天收到的通知。”华生说：“出发前，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我心里还是只有你。”燕萍说：“你现在说得花好稻好，将来部队提干，你也会把信啊照片什么的都退给我的。”华生说：“我当兵只是尽义务，兵役期满就回来；什么提干、进城，我都不去。我就要回来跟你一道过日子。”燕萍说：“你说得好听。”华生急了，就说：“你不相信，我给你写保证书，交给队长保存，请他做中人，你看好不好。”燕萍不吱声，脸红红的。 华生就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其实，他早就将保证书写好了。保证书除了签名日期外，只有14个字—— “我向毛主席保证，坚决不做白眼狼。” 保证书在队长那里存了好几年。后来华生跟燕萍结婚，队长还把它拿出来在酒席宴上说笑。 彭瑞高，作家，曾在上海县委工作，1970年开始发表作品，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东方大港》、《雪从1970下起》、《贼船》等。目前担任闵行区文联副主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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