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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钩沉]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一林冷月图书馆 2022-06-30 发布于吉林

文图/一林冷月   2022-06-30

                                            每张合影照片的右侧,是我的母亲

记得小时候有一首耳熟能详、并且经常哼唱的老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老歌中唱道:“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如果单单听这一段,真是既浪漫又有童话般的既视感...但后面的歌唱,却是歌中妈妈对万恶的旧社会的血泪控诉...

万恶的旧社会到底是个啥样?一转眼从(上世纪)49年10月1日建立新中国到现在70多年了,我们(现在60多)50后都没有经历过(旧社会),估计经历过旧社会而现在还活着的老人都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吧。

我的老母亲出生于1926年,她是2011年过世的,她应该是亲身经历过旧社会的人。不仅经历过旧社会,她出生后不久,就赶上了“9.18”事变,日本发动侵略东北的战争,日本人扶植溥仪建立伪满洲国,她从打小起到1945年光复,做了14年的亡国奴。

我母亲4岁时,他的父亲(我姥爷)就因病去世,听姥姥讲姥爷得的是一种烈性传染病“霍乱”,早晨还好好的,中午发病连拉带吐,傍晚就去世了,姥姥说东北人管那种病叫:“快大行(háng])“,意思就是死的快吧。

姥爷走了,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姥姥带着我妈妈,只能寄人篱下,给镇子上一个富裕些的亲戚帮佣,管饭但没有工钱。住的地方就是亲戚家的小下屋,冬天冷夏天热,姥姥每天早起晚睡,给人家做饭洗衣,饲喂鸡鸭...,就这么将就凑合着把母亲抚养长大。在当时家庭非常贫困拮据的情况下,还力排众议,典当衣物嫁妆,送母亲去上小学,可以说正是姥姥这个远见卓识,给以后母亲一生的长远发展奠定了文化的基础。

日伪时期,母亲说日本人配给[]的杂合面都是用发霉的苞米高梁还有橡子掺和起来碾成的面粉,一种苦糁糁的味道还拉嗓子,非常难吃。44年的时候,镇子里保长带人入户来收集各种铜的物件,但凡是铜料都得上交,说是支援“圣战”。老百姓家里的铜酒壶,香炉、佛像,甚至连小孩踢毽子的几个大钱都不放过。

在母亲10岁的时候,姥姥帮佣的亲戚家也发生了变故,已经自顾不暇。姥姥万般无奈只能选择再次嫁人。万幸是母亲的后爸在小镇上是位有口皆碑、心地善良、老实巴交的泥瓦匠人。对姥姥和母亲都非常的体贴,母亲曾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后爸收工回家,总是会给母亲带来未知的惊喜,有时候是一串冰糖葫芦,有时候是从怀里拿出纸包纸裹的带着体温的麻花、包子甚至是香气四溢夹着肉的“李连贵大饼”...

抗战胜利后,东北地区成为国共两党的兵家必争之地,母亲所在的小镇,成为了“三不管”(即国共和土匪势力都控制不到的区域)地带。母亲家多次遭到“胡子”(即土匪,)的洗劫,姥姥第一次的嫁妆准备留给母亲的一些稍稍值钱的东西,都被胡子抢走了。母亲曾经描述其中一次场劫难的场景:一个戴着狗皮帽子穿皮大氅的胡子,一脸横肉,背着长枪手提马鞭,一脚把门踹开,姥姥赶忙把母亲拉到身后,那胡子马鞭一扬,“啪”的一声脆响,姥姥的后脖梗上顿时起了一道红肿的血印子,那胡子冲着姥姥喝道:“赶紧倒炕伺候老子,烧水做饭,他妈的一点眼力鉴儿咋都没有!”于是姥姥和母亲赶紧下地忙乎,忽然外面响起了枪声,胡子则夺门而逃(后来听说是八路打来了,其实那时候已经是解放军了,但当地老百姓叫习惯了,还是称作八路)...

母亲还讲起了当年一件更加血腥恐怖的事儿,姥姥曾经帮佣过的那户人家,有一天闯进了一伙报号“天下好“绺子的胡子,胡子笃定了他们家有钱,于是就威逼恐吓,但家里最年长(保管财物)的老太太,可能是“舍命不舍财”吧,不管胡子怎么折腾,就是不开口,一个胡子头说:“呀呵!还他妈治不了你拉呢,来人,把锅支上,烙个大饼子给她”...知道什么是“烙大饼子”吗?就是把大户人家院子里过年用来杀猪褪毛的大铁锅烧红了,把人脱光了衣服按在里面烤,胡子们刚把老太太按进锅里,一股刺鼻的青烟就冒了出来,老太太立马说出来藏金银细软的地方,胡子们就按图索骥去起东西了,谁还管锅里哀嚎的老太太,等胡子抢了东西走远了,众人才敢出屋,七手八脚地把人弄出来,可怜老太太后背都已经烤的半熟了,因为战乱请不到医生,也是有病乱投医,找来一个跳大神的来,煞有介事的跳了一通,烧了一道符,然后给那位奄奄一息的老太太灌进嘴里,几天之后老太太在极度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来解放军终于把土匪给消灭了,在小镇小学操场开公审大会,解放军首长讲话义正辞严,年长的老百姓感动的跪了一片,最后把五花大绑的土匪拉到东门外乱葬岗子,都给枪毙了。其间还有一个小小插曲,母亲说解放军看有些要饭花子(东北人对乞丐的称呼)穿的破衣喽馊的,就说:老乡们,这些胡子抢了老百姓这么好的东西挨枪子儿,可惜拉,你们先把他们好的衣服扒下来穿上,别糟践了。我们再动手,于是穷人们一哄而上,把土匪皮帽子,皮大氅,棉鞋棉裤什么的清空了一遍,然后解放军才“啪、啪、啪、啪”...送这些恶人们上路。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1948年初,小镇上来了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武装——县大队。队长居然是姥姥的叔伯弟弟,晚上住姥姥家给母亲讲革命道理,几天下来,母亲就迫不及待的报名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姥姥非常的不放心,母亲回忆说:(老郝)舅舅对姥姥说:“大姐,你放心吧,跟着共产党打天下没错,参加工作是好事,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你说我能给'梨树'(母亲乳名)窟窿桥走么”...

于是东北某县土改工作队里就多了一位蹦蹦跳跳,能写会算,把两条小辫子改成齐耳短发的小丫头...由于母亲有了小学毕业的底子,在土改工作队还真是有了用武之地,斗地主分田地需要登记造册,主持大会要写发言稿,还有刷宣传标语,油印传单小报,母亲半年时间从生疏拘谨到轻车熟路。

沈阳是1948年11月2日解放的,母亲记得非常清楚,土改工作队的同志们为此高高兴兴的还聚了一次餐。不久之后,母亲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被重新分配了工作,去刚刚解放的大城市沈阳《东北日报》报社报到,开始了编辑兼校对的新工作。

从1949年新年伊始,革命形势发展更加迅猛,母亲在自己工作范围之外,还有了一个新的任务,报社领导看母亲工作认真仔细,就给了她一项挺有意义的工作,就是在报社会议室的一张很大的中国地图上,根据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每天把新解放的城市,插上小红旗,这项工作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也要花一番功夫,母亲每天很早起来打开收音机,仔细聆听新华社播发的最新战况,然后踩着凳子,把一面面小红旗贴在全国地图上,看着代表着解放区域的红色小旗逐渐连片扩大,听着领导的表扬,看着大家开会之前聚精会神的观看地图,议论纷纷、甚至开怀大笑,母亲心里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以至于多少年之后,母亲虽然已经鬓发皆白,但每每讲到此处,脸上依旧难掩发至内心的兴奋与幸福之态。

                                             上世纪70年代父母亲在延边农村合影

                                          2000年左右父母亲在家安度晚年

1949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之后不久,母亲接受了新任务,去新中国首都北京报到,参加全国(第一届)妇女干部学校培训,在一个崭新的更广阔的平台,开始新的工作和生活。母亲从妇女干部学校培训毕业后,被分配到机械工业出版社担任校对工作,并在之后不久认识了我的父亲,两人相亲相爱,立业成家。又过了几年,因工作调动,举家返回东北老家,在吉林人民出版社继续她的校对工作,又过了若干年,政治风暴来袭,父母亲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但是他们在政治斗争的大风大浪中,都能够站稳革命立场,毫无怨言的做好自己的一份工作,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在偏僻山村的艰苦环境,还是在吉林油田耄耋之年的最后岁月,老母亲最终不忘初心使命,无愧无悔地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多少年如烟往事,多少次聆听妈妈讲述那过去的事情,当年情景历久弥新!随着她的娓娓讲述,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坎坷经历、渐渐如春风化雨滋润着我的心田...

在今年党的生日来到之前,谨以此篇,献给我的母亲,一位为党的事业,兢兢业业奋斗了毕生的共产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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