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化”研究的流变 摘要: 社会化是社会再生产的关键机制。然而,就像引入这一概念的功能主义者一样,社会化已经失宠,人们批评它忽视权力和能动性,批评它的目的论和不连贯性,批评它与“贫困文化”论点之间存在误导性的联系。在这篇综述中,我们主张对社会化进行新的、后功能主义的应用。我们回顾了这个概念的历史,它在帕森斯中的高点,它消亡的原因,它在一些子领域(例如,性别、教育、种族和民族)的持续使用,以及用来解释社会再生产的替代概念。我们建议,当“社会化”在特定的子领域被弃用或孤立使用时,某些东西会存在缺失。如果没有社会化,社会再生产的概念就会面临历史、权力和可转移性的问题。最后,我们概述了后功能主义社会化研究的议程,提供了一个新的社会化理论的框架,这个理论建立在认知科学、实用主义、语言研究、价值重新审视和政治社会化中意识形态发展的基础之上。 作者简介: Jeffrey Guhin,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社会学系 Jessica Calarco,印第安纳大学社会学系 Cynthia Miller-Idriss,美利坚大学公共事务学院 编译来源: 本文作者:从左至右依次为Jeffrey Guhin, Jessica Calarco和Cynthia Miller-Idriss 帕森斯使“社会化”的概念成为美国社会学实践的中心重点。他描述了社会化对于道德能力和逻辑能力的必要性。对帕森斯来说,社会化对于维持社会连续性和社会秩序至关重要,因为行为者学会了模仿和认同他人,并最终学会他们特定的“角色价值观和符号系统”。帕森斯的这种学习必然是互动的,其内涵在于“内化”与“社会化”不完全相同,“社会化”并不总是成功,有时“需要”社会控制(通过其他社会化形式的自我或他人监督)或导致异化的经历。 对帕森斯来说,推动社会行动和社会连续性的正是价值观本身,而他的许多批评者更感兴趣的是强化这些价值观的力量。他们认为,当结构上的一致性确实存在时,这是因为权力,而不是因为权力之外的事物。 当帕森斯的批评者提出各种显隐性的社会再生产模型来试图取代“社会化”时,其本质与帕森斯的概念其实并无什么不同,但这些模型的确比“社会化”更加倾向于强调竞争而非一致性。理论家们明确地为个体留下了抵抗社会再生产影响的能动性空间。也有模型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应当取代中立的“价值观”成为“社会化”过程的源头和结果,布迪厄的理论正是这样的观点。 除了对能动性的批评之外,对帕森斯的批评还针对其对异质性的关注不足。在韦斯特和齐默尔曼(1987)关于“做性别”(Doing Gender)的开创性讨论中,他们描述了“性别角色社会化”的许多问题,他们引用了高夫曼(1959)和加芬克尔(1967)来强调性别是一个持续的互动成就,而非年轻时“实现”,然后保持“固定、不变和静止”。 无论是关注权力、能动性还是异质性,这些批评都集中在对功能主义社会化理论可能产生的影响的批评中,特别是关于边缘化社区所面临的不平等根源的学术假设。贫困论的文化(或亚文化)表明:是某些价值观的社会化解释了代际贫困。强调文化的作用(及其社会化) ,使知识分子、政治家和活动家能够否认——或至少混淆——其他维持不平等的机制,特别是种族主义和资源囤积。当然,也有不少学者呼吁重新考虑文化与贫困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含蓄地呼吁建立一种社会化理论,以便可以解释 帕森斯所缺乏的异质性和能动性。 社会化衰退的图谱 图1 社会化的替代选择 即使社会化的使用下降并转向特定的分领域,社会学家仍然还是需要讨论社会再生产的关键过程和方式。这些学者力图理清人们接受、抵制、协商、拒绝和创造性地利用他们在社会中遇到的信息的许多微妙而复杂的手段,为社会再生产的研究提供了比较单一且深入的社会再生产模型。 作为功能主义社会化模式的替代品,布迪厄的工作对许多学者来说是有帮助的。布迪厄的语言也为其他学者提供了一个工具,用来反对文化与贫困之间联系的简化解释,比如卡特的《非主导性文化资本》。 研究青年和同龄人文化的学者们也反对功能主义的社会化模式,并以此提供了讨论类似过程的替代方式。例如,英国社会学家威利斯(1981)利用马克思主义的分析来批判“主流社会学”及其社会化的概念,以及其被动传递的含义,是如何忽略了社会再生产的紧张和不确定性”的。 最后,作为美国社会学最古老的传统之一,对社会互动的研究强调了人们如何通过当地的组织惯例和互动来习惯某些行为。这些论点在很大程度上不同于功能主义模式,其根源在于对实地意义制造的方法论承诺,以及对作为社会行动驱动因素的内在化价值观或特征的理论怀疑。这些作者强调,自我意识和对世界的理解始终是一种互动的成就,而不一定是在有问题的情况、刺激或组织形式之前由行为者内部的任何东西所预测的。因此,习惯化不是根据内在规范进行的工作,而是将组织惯例和重要的其他人对情况的定义与行为者自己对其经验的习惯性解释相结合。 没有社会化会失去什么 虽然社会再生产的各种理论可以完成社会化这个术语的大部分意图,但我们认为关键部分仍然存在缺失,包括历史性、可转移性和对权力不对称的敏感性。
如上所述,我们对社会学期刊中使用“社会化”一词的分析表明,对性别、种族、性别和阶级的研究仍然强调“社会化”一词。我们认为,与调解、谈判或习惯化等类似术语相比,社会化在这些分领域仍然有用的部分原因是,“社会化”能够利用不断出现的权力不对称,通过这种不对称再现压迫结构。社会化的概念抓住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即被带入一个并非完全由你自己选择的社会世界,而且对于这个世界你缺乏大量的控制。很多学者也继续使用社会化。 性、性别和性行为的社会学家强调了社会化的作用。康奈尔关于男子气概的经典著作使用了“社会化”这个词,他也明确指出,这种社会化并不一定是和谐的,而且随着新的社会化机构、组织和情况的出现,这种社会化总是会发生变化。同样,研究迁徙和民族主义问题的学者仍然认为,使用社会化一词来描述迁徙者及其子女如何受到目的地国的影响是有益的。最后,阶级差异学者继续使用社会化这个词来描述不同的阶级如何教年轻人或一个组织的新成员来与他们的社会世界互动。
没有社会化,人们很容易忽视自己是如何了解他们所知道的文化的。文化有时可以被简单地描述为“可获得的”。 人们知道的文化比他们使用的文化多这一事实是对功能主义社会化模型的一个重要反驳,然而其他社会化概念化可以同时承认文化是异质的,并认识到文化的约束在历史上是怎样的位于并根植于权力的差异。 当然,并不是每个试图解释或理解特定行为的人都必须提供他们的历史和人生经历。然而,社会化的问题依然存在:人们是如何社会化进入情境的,他们是如何开始偏爱某些情境而不是其他情境的?他们如何学会判断一个情境的成功完成,或者知道什么是成功完成? 3.失去可转移性 如果没有社会化,也很难看到不同学科描述的学习过程之间的相似之处。例如,尽管“文化资本”和“习惯”等术语作为单独的单位从布迪厄的作品中输出,但当它们与布迪厄的整体领域理论分离开来时,这些概念就失去了很大的分析份量。事实上,即使布迪厄的个人概念在整个社会学中广泛传播,这些术语在社会学之外并不一定广为人知,这些术语也不能用来解释社会化而不是社会化的影响。 而社会化作为一个术语,不存在这种可转移性的问题。当然,这个术语的具体用法,以及它所适用的现象,在不同的领域和子领域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我们认为,即使这些用法并不完全一致,拥有一个共同的术语可以让来自不同子领域和学科的学者认识到他们工作中的相似之处,这将是有益的。 社会化研究的新方向 如果社会学家真的选择重新想象和接受社会化这个术语,那么这个议程会是什么样的呢?它与早期的方法有何不同?我们建议进行一些额外的研究,可以进一步重新定位社会化,同时对异质性,权力和代理的重要性保持敏感。 1.从思想与社会的社会化到身体和大脑的社会化 在过去的30年里,社会学家对认知的兴趣迅速增长,并越来越关注神经科学和心理学在解释社会学现象中的作用。尽管这些研究更加关注具体的认知和体现过程,但他们也离不开社会化概念的运用。 2.更多来自语言人类学和对话分析的关于具像化的理解 研究语言习得和使用的学者必然对社会化感兴趣。学习一门语言,尤其是第一语言,恰恰涉及到权力的不平衡和有限的控制,这通常意味着社会化。最近的研究也表明,语言社会化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明显的片面。许多最重要的意义沟通、理解和体验的方式不但是潜意识的,而且也以与物质世界的物质空间必然相关的方式体现和情境化。语言的获得和使用是具体的体验,植根于深层的进化适应性。 3.对社会化的实用主义理解 新的实用主义社会学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它更明确地承认了各种影响,特别是强调了约翰·杜威的习惯理论。在许多方面,实用主义“社会化”在术语上似乎是矛盾的。社会化这个术语的功能主义根源使得它似乎必须承诺共同的“目标实现”,这直接违背了杜威关于当下目的而不是最终目的的理论核心。习惯总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因此需要并且事实上,创造一种反身性,这种反身性既是有意义的社会互动所必需的,也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习惯性行为往往会遇到障碍。实用主义的批评者认为,它对创新和改变习惯的关注有时可能走得太远,使其更难以解释社会再生产。 4.价值的价值 最近关于价值观和规范的研究为社会学重新定位社会化提供了一个有用的方向。功能主义社会化的批评者强调了过于注意作为社会再生产引擎的价值观和规范的问题,从而忽视了权力、能动性以及价值观和规范本身不断变化和异质化的可能性。然而,最近的研究表明,社会学家用价值观和规范来解释社会行为,可以解释帕森斯和其他功能主义者所忽略的复杂性、主体性和权力。 5.政治社会化及意识形态重要性的复兴 政治学家关于意识形态社会化的研究也为社会学重新定位社会化提供了启示。在他们重新构想的社会化模式中,政治学家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来研究不平等和权力问题。不出所料,对于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社会学家来说,政治科学家发现政治社会化是一个深度性别化和种族化的过程。 政治社会学家对意识形态的新兴趣也为社会化研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开端。虽然意识形态的再生产是马克思主义分析的一个经典问题,但当代意识形态研究主要集中在描述意识形态如何运作,而不是它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再生产。这为社会学家提供了另一个重要的新方向,他们可以在这个方向上研究社会化。 6.走向社会化的新理论 我们最后建议温彻斯特和古欣的研究“规范框架”作为一个社会化理论,包括批评和新的方向,我们上述描述。这篇文章通过借鉴戈夫曼和杜威发展“规范框架”理论来批评 Swidler的文化工具理论行动者学习和体现这些框架,从而发展成功的能力,以了解何时和如何使用某些做法,以及如何判断这种做法是否成功。 这种新的社会化理论并不局限于”文化工具”或机构,相反,这种社会化的进程有助于解释各种微观层面的进程,具有中观和宏观层面的影响,这与帕森斯自己通过局部互动解释结构一致性的关注没有什么不同,但它更容易认识到功能主义者所缺乏的异质性、权力和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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